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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作品 胡子有脸
香港文学经典,西西短篇作品集
ISBN: 9787549556663

出版时间:2016-01-01

定  价:42.00

作  者:西西 著

责  编:周昀
所属板块: 文学出版

图书分类: 中国当代小说

读者对象: 大众读者

上架建议: 文学︱小说
装帧: 精装

开本: 32

字数: 115 (千字)

页数: 312
图书简介

本书共收录西西短篇小说十二篇。

●胡子有脸,是什么东西?

○胡子有脸,是一个人的外号。当胡子有脸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最喜欢一天到晚问问题,而且,他的问题总是多得问不完。问问题当然不是一件坏事,事实上还是一件好事,不过,胡子有脸的问题,常常叫给问的人很难答得对,譬如他问:为什么抽屉有桌子?

“你选择了我,我很高兴。”如果你真想表达一下你喜欢这书,你就抚抚右耳;不然,抚抚左耳好了。至于不知是好是坏,就抚抚鼻子吧。

——西西

作者简介

西西,原名张彦,广东中山人。1938年生于上海,1950年定居香港,毕业于葛量洪教育学院,曾任教职,又专事文学创作与研究,为香港《素叶文学》同人。著作极丰,出版有诗集、散文、长短篇小说等近三十种。1983年,短篇小说《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获联合报第八届小说奖之联副短篇小说推荐奖。1992年,她的长篇小说《哀悼乳房》名列台湾《中国时报》开卷十大好书。1999年,长篇小说《我城》被《亚洲周刊》评入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2005年,继王安忆、陈映真之后获世界华文文学奖,获奖作品是长篇小说《飞毡》。2009年,《我的乔治亚》、《看房子》入围台北国际书展大奖。2014年获得台湾“全球华文文学奖星云奖之贡献奖”。

序言/前言/后记

看 画(代序)

我喜欢看画。

空闲的时候,坐在小矮凳上,把书本搁在大矮凳上,就可以看一阵画集了。

夏加尔是俄国人吗?莫迪里阿尼是意大利人吗?杜菲是法国人吗?波特罗是哥伦比亚人吗?不要紧,他们的作品,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没有文字的障碍,无需翻译,可以看得懂。

小说是章节的贯连,电影由场镜剪接,画似乎要不同些,仿佛孤寂的存在,既没有从前,也没有以后。古希腊那位哲人赫拉克利特怎么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那么,画幅里凝定了的河流呢?

柏洛玛先生卡尔维诺曾说:步进美术馆看画,从一幅画到另一幅画,每个人可依自己的想象编述故事。的确这样,而且,看似孤立的画幅,彼此之间自有纽带,同一大室里的画,或许皆隶属古典的殿堂,另一楼层的,都可归聚为印象馆。

作者的画册,往往记录了个人的创作历程,从玫瑰时期到蓝色时期,中间的过渡,鲜有明显的断层痕迹。《草地上的午餐》,原是数百草稿的叠印。

阿根廷国立图书馆馆长博尔赫斯说:书本不但延展记忆,同时启发想象。文艺复兴的乔托在我,明澈如希腊悲剧,波提切利典丽仿若但丁,培根使我想起卡夫卡。

张萱《捣练图》里女子眉心的缀饰,就是《木兰辞》里的“对镜贴花黄”了吧?古老的熨斗,如此雷同一只长柄水勺。熨斗常常叫我想起福克纳,他在《喧声与愤怒》中写昆丁买两个熨斗,那时候的熨斗,竟然按斤两称计。

顾恺之的画里恒常出现两类树木,一种许是落花飞絮的杨柳,另一种却似鸡冠花。他画的罗伞,不知道是植物还是动物,那么像一条星鱼,难道是晒干了的巨大柚子皮?

我喜欢色彩。

喜欢野兽主义的浓炽,马蒂斯的剪纸,艳亮而忧伤;喜欢后期印象互补的色系,高更的平涂,完全像散文体系的小说。

我喜欢实物。

喜欢乌篷船、水浪纹、褶衣彩带;喜欢陶瓶、水果、布幔、鱼与黑鸟。有两个人画的黑鸟,我念念不忘:朱耷与勃拉克。

我喜欢人物。

喜欢水手、小丑、渔夫、裸妇、琴师、舞者;喜欢姿态、眼神、步调和肌肤。如果天使也是人物,我也喜欢天使。天使都长着巨大的翅膀,泉州开元寺的飞天也不例外,只有敦煌的飞天没有翅膀,靠飘带飞舞。

陶渊明正在吃菊花吗?明代盛行山水和花鸟,然陈洪绶独绘人物。他的白描水浒叶子,头上遍插花叶(会是茱萸么?)的,竟然都是男子汉:小旋风柴进、浪子燕青,还有拼命三郎石秀。时迁偷的是只华丽的雉鸡,史进身上满布夔纹的云龙。

不耐看的画我照样看。

阿加姆(Yaacov Agam)眩目,但像群宴的彩虹;蒙德里安机械化,配上音乐看却充满动感。前拉菲尔画派流于纤巧,仍孕育点书卷气;普普艺术毕竟粗疏,然而散发反叛的声音。郎世宁滞于工整,但高度传真,看他一卷《木兰图》,等同阅读一遍皇帝狩猎的故事。画者只需严肃创作,态度诚恳,成败得失,不足以论英雄。

卢梭那些狮虎出没的热带植物林,可以挪作不错的糊墙纸,可他是素人画中的奇葩。杜尚为蒙娜丽莎加上两撇八字胡须,看来戏谑,我只觉庄严。米罗把绳织并贴在画布上,呈现物质肌理的绝佳对比。

我喜欢讲故事的画。

李公麟的《维摩演教图》讲维摩说法,天女散花,文殊的大弟子遭天女抖落的花朵黏满袈裟了。“结习未尽,花着身耳”,这是大乘的教义。

我喜欢连环图。

西斯廷天顶上是米开朗基罗画的一套《创世记》故事:划分光暗、创造日月、创造水陆、创造亚当、创造夏娃、逐出乐园、挪亚献祭、挪亚方舟和挪亚醉酒。一连九幅大壁画,是连环图,像一本画在墙上的故事书。

我喜欢卷轴画。

顾闳中用五幅以屏风相隔的连环图来讲述韩熙载夜宴,那么多的人,就像古埃及的壁画,主要人物画得特别大。德明和尚不好意思看王屋山跳“绿腰舞”,别过头去看韩熙载击鼓。除了羯鼓,乐器方面还有琵琶、箫、笛、檀板和筚篥。看看那名琵琶伎,坐在锦墩上,穿水绿衣,系淡红裙,罩紫色彩金帔,梳高髻,插凤翘,着云头鞋。看看那套杯盘,影青带温碗的执壶、带托的酒杯,典型的五代北宋青瓷器皿。画里的桌案家具、织绣花纹,无不细节详尽。

我喜欢细节详尽。

我喜欢走马灯。

如果要我糊一盏走马灯,我就会选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了。那条河将永远流不尽。古希腊那位哲人赫拉克利特的学生克拉底鲁又怎么说呢?人连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一切皆流,一切皆变,可惜他没有真正领会老师的辩证法。《清明上河图》是一幅流动的风景,房子鳞次栉比,路上满是骡子、毛驴、马匹、牛车、轿子和驼队,夹杂着和尚、道士、乞丐、官吏、江湖郎中、算命先生、商贾、船夫和摊贩。拿一个放大镜来,可以一厘米一厘米地仔细看画里的船钉、席纹、水绉、叠瓦、排板、伞骨、虹桥和彩楼欢门。衙役在官署门前打盹睡觉,十字街头,打扮得像取西经那玄奘似的行脚僧走过来了,经过赵太丞家门外那口四眼井,经过一座围着许多人听说书的茶棚。啊啊,茶棚里的说书人,他正在讲什么故事呢?

我喜欢听故事。

让我到茶棚里去坐一回,听一阵子故事再说。

编辑推荐

 王安忆称她为“香港的说梦人”,梁文道说,如果有人问香港有没有文学,有没有了不起的小说家,他会推荐西西,艾晓明认为在世的华语作家中西西“有资格获诺贝尔文学奖”。如果你想知道一个女性作家的视野有多广阔、笔法有多细腻,如果你想知道华语文学结合西方特别是拉美文学写作技巧可以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你一定要读西西。

 相比长篇小说,西西的短篇小说类型更为多样,每一篇的题材、写法和情感各不相同。《胡子有脸》收录的《图特碑记》,以《史记》编年体虚构埃及部落故事,《永不终止的大故事》则以卡尔维诺笔法和虚构的小说形式叙述作者本人真实的阅读经验,西西对于汉语小说写作的实验和突破在本书十二篇短篇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精彩预览

方格子衬衫

你选择了我,我很高兴。

在我的旁边,是一件玫瑰红的丝衬衫,领口上有细窄的缎带,可以束成蝴蝶结。你没有选择这件衬衫;在我的对面,是一件通体晶莹的抽纱麻纺象牙色的衬衫,镶上珍珠的圆纽扣,袖口是层层叠叠的缕空花边。你没有选择这件衬衫;在我的背后,是一件百分之一百免浆熨的尼龙衬衫,即使你把它放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踏,它也不会起皱,假若你用它来盛载果汁,它几乎不会漏水。你没有选择这件衬衫;此外,还有一件没有衣领、没有袖翼,穿在身上像裹了一只长袜似的烟囱形苹果绿衬衫,它虽然模样不像衬衫,可也是一种衬衫。你也没有选择这件衬衫。

在这么多的衬衫之中,你选择了我,我很高兴。我知道,你是想找一件穿在身上舒服大方,看在眼内色调和谐的衬衫;你想找的是一件平平实实,能够和你一起愉快地度过整个炎夏的衬衫。这样的一件衬衫,能让你穿着去工作、去散步;上剧场、上沙滩;喝下午茶,攀山远行,躺在草地上、阳光下。你要寻找的是这样的一件衬衫。而我,我一直希望能遇上一个喜欢和这样子的衬衫打交道的人。所以,你选择了我,我很高兴。

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喜欢游泳和晒太阳的人,因为你的脸上满是阳光,你的头发又短又活泼。这样很好,因为我也喜欢阳光,在阳光下晒久了,我会散发一种橙花的气味。我发现你除了喜爱游泳晒太阳,还喜欢坐在咖啡室里和朋友们一起谈论天南地北,喝一点儿红酒,或者来一点别的烈的什么,并且抽烟。我喜欢咖啡室,我喜欢咖啡和烟草的香味。在咖啡室里,每个人都显得悠闲;悠闲,是我所喜好的忙碌工作后的生活状态。

你选择了我,我想,你一定知道了我的个性,比如,我是怎样的一件衬衫。我,是一件棉质的衬衫。其实,棉质的衬衫也有颇多的类别,因为我的兄弟众如繁星。你当然看得出,我不是一件厚的棉质衬衫,一如冬日那种厚重的毛棉,必须抵御凛冽的寒冷。我是薄质的棉布衬衫,柔薄的程度,足以使你不至于被炎日炙伤,也不会令你在凉冷的空气调节室内受寒。由于经过适当的处理,即使经过严厉的洗涤,我不会褪色变形,也不会皱得一塌糊涂叫你生气,如果你不相信,随时可以试试。

经过磨炼,你一定会发现我实在有不少的优点,疾风知草劲。你看,把我扔进洗衣机里,可以用温水或冷水、硬水或软水、液体的泡泡肥皂水或固体的无泡肥皂片水,把我拌搅、旋转、搓擦。从洗衣机内出来,实验证实,我是一件经得起考验的衬衫。你可以把我仔细检查,你当发现各处的缝线都极为牢固,肩膊的四周,均有一环布条镶在夹缝,无论你如何挥动手臂,做种种的操作和运动,也不必担心腋侧忽然迸裂了缝口。至于整件衬衫,每一处的布缘无不细针锁收,绝不披口;这些,你在选择我时一定已经注意到。

我是一件喜爱浸浴的衬衫,主要的原因是我必须依靠流水为我梳理布孔的通道。啊,你知道有一位英雄人物诸葛亮,字孔明?他的名字,对于我,是最精炼的形容词。这,我必须打从我的躯干骨骼结构说起,不,我可不是打算跟你讨论结构主义。我告诉过你,我的兄弟众如繁星?我的一半兄弟们,骨骼都是针织的架构,换句话说,它们的骨骼构成,是以一种打毛线的方式,用连锁钩织法织成的,故此,它们的模样,像一条条的绳子或发辫;而我,我的骨骼构成,是一种井田制,非常原始,根植于泥土。你只要对着阳光把我扬展观看,当可一见个个孔明诸葛亮的景致,我的骨骼是由纵横的棉线交织纺成,纤维之间的缝隙非常细微,却阡陌绵绵,自成风景。

和你一般,呼吸对我极为重要,当凉爽的南风迎面吹来,我会敞开所有的田间小窗,让和风流散使你感到清凉,使你的肌肤可以呼吸清新的空气。推己及人,这也是你必须时常把我浸浴的原因。事实上,你选择了我而没有选择那件百分之一百免浆熨的尼龙衬衫,显示了你并不打算穿一个胶袋。

如果你是一个喜欢熨衣服的人,我绝对欣赏,你把我熨得整齐舒坦,令我更觉容光焕发。不过,若是你认为穿上略呈微皱的布衣别具风采,我同样赞成,这使我觉得更充满艺术家的气质。我知道你有朋友,或者,你有时会把我让朋友穿上,这方面我并不介意,你使我为你的慷慨感到骄傲,你能够重视你的朋友多于重视你的衣衫,是你的美德。

关于我喜欢浸浴,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我喜爱游泳,还由于我不能适应过多的盐分。我知道,你是一个喜好户外活动的人,在烈日下运动会令你流汗,你当发现,我会把你的汗水传递阳光底下、凉风之中,迅速挥发,使你不至于仿佛生活于潮湿的沼泽。但我的能力有限,我不过是一件卑微的棉布衬衫,不是伟大的超级蒸发机,我是没有能力把盐分蒸发的。所以,每次当你远足回来,请不要忘记让我也分享一下浸浴的乐趣,难道你要实验把我改变为一亩盐田?

浸浴之后,只要把我悬挂在空气流通的地方就可以了,这样,我也可以做一些属于我等衬衫自己的运动,以及跳一些衬衫们独有的传统舞蹈。我对你很有信心,知道你绝不会开了糊水把我浆硬,令我窒息,你有时可能会尝尝铁板鲥鱼,相信不会愿意穿一件铁板衬衫。

在你的家里,我居住得十分舒服,感谢你给了我足够的空间,而且,我的环境清爽干燥,甚至,容许我的誉赞素丽。在这里,我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你的其他几件棉布衬衫,格纹虽然隐淡了些,体格依然健康,并且精神奕奕,他们说,和你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因此感到异常安慰。你的粗布长裤,和我也相处融洽,话语投契,我等不但个性相近,连肌理色调也系属一个家族,尤其令我惊喜,而这,恐怕正是你选择了我的理由。我于是真的相信,我是生活在桃花源了。

我可是一件有自知之明的衬衫,不错,我有我的优点,但我并非十全十美,因为即使在这广阔的宇宙中,若要寻找十全十美的任何事物,除非向上帝订造。明艳的花可能不香,没有骨头的鱼可能不够鲜甜。我必须让你知道我的缺点,供你参考。我对漂白剂天生敏感,它们会使我睁不开眼睛,导至色盲。我全身最柔弱的地方是领脊,经过太多的洗擦,它最容易破裂,不过,你可以把领拆下来,反缝一次。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都有两只眼睛,而衬衫要有双幅领面。还有,由于现代的工业文明,机械逐渐取代了人手,缝在我面前的一列七颗纽扣可都是由贝壳磨成的结实耐用纽扣都是由机器缝在衣上的。你瞧见纽扣孔上露出来那一点儿的线段尾巴吗?这线头,只要轻轻触及,或无意牵引,就会松散,纽扣于是就掉下来了。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机器毕竟是机器,而且没有莲藕的感情。你只需拿出针和线来,动一动手亲自把纽扣重新缝一次,这样,他们就会和我形影不离了。关于纽扣,你也注意到衬衫内侧襟条下的后备纽扣吗?你可以把它也缝一次,或者,你干脆把它从衣衫上取下来,妥当收藏,这样,你将来就不必因为失落了一颗纽扣而不快乐。

关于缝纽扣的事,恕我直言,你会选择一种不褪色、不缩水、不轻易折断的线的是吗?你会选择米色的线而不选择耀眼的白线的是吗?你会在纽扣和布面之间留下一点适当的空隙的是吗?你会把第一颗纽扣的扣孔横向缝订而其他的六颗纽扣扣孔直向缝订的是吗?你必须不要懒惰,只有得到你的了解和协助,我才能成为一件更扎实、充满自信的衬衫。

一九八一年六月

海 棠

他们看见了哑巴的海棠:蜡叶海棠,浓郁地撑展起数十片挺拔的圆叶子,翠绿或墨褐色的叶丛中铺散开一簇簇水荷红的群花;还没有发花的蓓蕾好像一组列队的蚌贝,已经盛放的花朵像牡丹,每一朵花的核心,在重重叠叠密瓣的极顶,还含孕着三四个玫瑰球似的新蕾。他们于是惊讶了:哑巴,原来你也喜欢栽花呀。在他们各自的桌面或桌旁的窗台上,正青葱嫣艳地陈列着他们栽种的各类植物,不乏纤巧但健硕的活石头、柔嫩却多刺的雪晃,但最多的还是东非紫罗兰。点彩的斑叶、皱瓣与大旋浪的叶缘,常是他们循环不息的话题。他们一直以为脏脸的哑巴手中所提的除了水桶不外是地拖,但午餐过后,他们看见哑巴双手扶托住的,竟是一盆体态稳重、枝叶蓬松的植物。哑巴横过大堂,一直走到通向杂物室的小门后,把植物放在一张木椅的底下。他们于是过去把盆花从阴暗的角落搬移出来,摆在光线昼白的地方。他们说:哑巴,植物喜爱光亮,椅子底下太暗了。哑巴眨了眨眼睛。哑巴说:呀,呀。

他们说:哑巴,这是一盆漂亮的海棠,得好好地打理才是,松软砂质的土壤比较适宜,好让须根容易呼吸,这个密封的胶盆不透气,回去换一个红砖的瓦盆吧。哑巴眨了眨眼睛。哑巴说:呀,呀。他们说:哑巴,海棠喜爱充足的阳光,多照太阳,叶子才会新绿,不过,又不能晒太多,太阳晒多了,叶子都会老,像饼干。哑巴眨了眨眼睛。哑巴说:呀,呀。他们说:哑巴,所有的植物都要施肥,每十天,或者半个月,可以施一次,海棠有花,去选一种适合开花的肥吧,海棠特别需要较多的磷。哑巴眨了眨眼睛。哑巴说:呀,呀。他们说:哑巴,海棠会长得很蓬勃,主干的侧旁会茁生许多小枝桠,每条横桠都可以剪下来繁殖,就在环节底下割切,摘去老叶子,插在泥里,不久又是一棵新海棠,这样子,你将会有很多很多的海棠,像地毯。哑巴眨了眨眼睛。哑巴说:呀,呀。

他们忽然看见一只很小的白蝴蝶,在一蓬鱼尾芒上略略停息,又扑翅振飞起来。蝴蝶点泊在花朵累累的大岩桐上,又憩留在长着兔子耳朵似的樱贝上,然后扑在窗玻璃上拍拍鸣声。他们不知道这幼小的动物怎样飞进来,因为所有的门窗都早已紧闭。他们说:白蝴蝶大概从对面的休憩公园飞来。他们说:大概是早上停电时候来拜访风信子的。他们于是打开一扇窗扉,让蝴蝶翱翔出外。

中午的时候,他们决定一起出外午餐,他们之一因此要改变原来的秩序,遂把电召送来的一小包食物给了哑巴。天气仍然炎热,哑巴在横巷的饭摊子上进了一盘碟头饭,然后握着食物包步进阴凉的商场。哑巴一面吃一个热狗一面沿着长廊走,回避到一个不受挤迫的据点。迎面有许多人掩着鼻子转出来,只有哑巴依然朝前走。长廊的末端原来是一间花店,哑巴就站在这个人们纷纷离去的地方。就在这个地点,隔着玻璃,哑巴看见自己的鼻尖对准了一条非常好看的毛虫。和哑巴一般,毛虫正在默默地独自吃它的午餐。那是一条浑身闪烁黑白彩光的毛虫,身子是那么的柔软,满身丝绒一般的细毛,像披上一件精致的刺绣。很久很久,哑巴的双足没有移动,移动的是花店主人的碎步。

花店主人说:喜欢哪一类的盆栽呢?送礼用还是自己种植?请进来随意参观吧。哑巴眨了眨眼睛。花店主人说:喜欢海棠吗?这盆是钻石海棠,新品种,会不停地开花,到了秋天,花朵还要多;海棠很容易打理,多浇水,晒晒太阳,就会长得十分茂盛了。哑巴眨了眨眼睛。花店主人说:我这里地点不好,对面又是厕所,要结业了,现在正在清货大减价,买两盆送一盆,如果你只要一盆,算对折,很便宜。哑巴眨了眨眼睛。哑巴只看见毛虫,毛虫很胖,它在一片厚叶子中间穿了一个大洞洞。透过玻璃的反照,哑巴看见自己也很胖,手中的热狗也穿了一个大洞洞。花店主人说:今天是最后三天了,所有的货我们都不要了,再便宜一点卖给你吧,这真的是一盆不错的海棠。哑巴眨了眨眼睛。

哑巴坐在休憩公园罗盖下的石凳上,把盆栽从背心型塑料袋中取出来,撕去裹着花盆的旧报纸,把盆缓缓地移转,不久又看见了毛虫。毛虫已经吃饱了,在散步。毛虫有许多脚,却走得很慢,有这么多的脚而走路走得这么慢,那就是散步了。当毛虫散步的时候,哑巴才知道哪一边是毛虫的头,哪一边是毛虫的尾巴。哑巴吃完了热狗,开始吃纸袋里的薯条。哑巴拿一点薯条给毛虫吃,毛虫一惊,缩在叶子上不敢动了,等了很久,毛虫才继续它的散步。当毛虫蜷曲在叶上,哑巴就分不出哪一边是毛虫的头,哪一边是毛虫的尾巴了。哑巴吃完了薯条,双手捧着海棠回到工作的地方来,把毛虫放在自己休息时坐的椅子底下。

蝴蝶飘出窗外,在白日的强光下,一霎眼就不见了,仿佛窗玻璃上从来没有过一只拍翼扑扑的白蝴蝶,仿佛蝴蝶只是他们的一种幻觉。但他们还是说:我们这里快要变作一座花园了吧。哑巴开始挽起水桶去盛水,准备洗抹门外的梯级。他们说:蝴蝶真是一种缥缈的生灵。他们也坐下来开始他们的工作;他们打字,他们剪辑资料,他们翻查字典,他们把一叠纸从这边的木抽屉取出来转换到另一边的木抽屉去。

哑巴提着水桶去换水,经过花盆的时候,静静停下步来仔细找寻,毛虫睡觉了。原来毛虫喜欢睡午觉。哑巴没有睡午觉,他们把一叠信交给哑巴去寄,哑巴不久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只小杯,仔细把杯里的水浇在海棠的泥土上。哑巴很小心地浇水,水都浇在花盆的四周,不让水点溅湿毛虫的身体,毛虫又没有雨衣。三点半的时候,他们说:该喝下午茶了吧。他们忽然记得要罚一位同事请众人吃雪糕,于是写下食品的名称让哑巴去买,并且要用干冰盛载回来。哑巴不久又回来了,这次手里还握着一包魔肥。他们分别领取一份冰冻的甜食,四散开来。哑巴拆开肥料的硬盒,把一颗一颗白色的球体堆在海棠的根部。毛虫也该喝下午茶了吧,或者,毛虫在织布。哑巴把花盆旋转了几次,并没有再看见毛虫。他们说:哑巴,你的海棠惨遭虫患啊,好可怕的一条毛虫,好胖,不久就会把整盆花都吃掉了。哑巴手中的魔肥滚散了一地。他们说:七八片叶子都给蛀穿了,幸亏发现得早,我们非常勇敢,替你除了虫害。哑巴急急走到一个字纸篓里去翻。他们说:真是一条很胖很可怕的毛虫呀,不用看了,已经变了糊浆了。哑巴掉转头来,张大了嘴巴。

一九八O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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