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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益文学 晴
残雪、臧棣、韩东、马原等中国当代实力派作家新作品结集
ISBN: 9787559826732

出版时间:2020-03-01

定  价:60.00

作  者:陈鹏 主编

责  编:唐娟 邹婧
所属板块: 文学出版

图书分类: 文集

读者对象: 大众

上架建议: 当代文学
装帧: 平装

开本: 16

字数: 260 (千字)

页数: 320
图书简介

《晴》是纯文学作品专辑,收录了当下中国文坛实力派的近期新作。在这些作品里,作者们以丰沛的笔触描绘生命的本质,追索和探察人与人、人与世界之间微妙又复杂的关系。本书秉承大益文学书系的先锋性及探索性和艺术性的特色,是不可多得的纯文学作品集。本书追求文学的本质,同时兼具深刻、坚定的探索性,与通俗文学读物有着本质的区别,汇集了中国当代实力派作家的作品,可作珍藏读本。

作者简介

陈鹏,70后小说家,大益文学院院长,昆明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中篇小说选《绝杀》、长篇小说《刀》,曾获得十月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图书目录

序言 Preface 001

02 冰雪消融之后 陈鹏

小说 Novel 005

07 鸡仔的心愿?残雪

23 雪意?韩东

37 心脏 吴文君

57 雪夜之歌 马拉

73 弗洛伊德是我儿子 奈洛

对垒 Confrontation 081

83 诺娜的房间 〔西〕克里斯蒂娜 费尔南德兹?库巴斯?欧阳石晓/译

107 河水漫过堤岸?草白

123 “存在性不安”与“离心”的自我 马兵

视觉 Vision 129

131 环境与个人作品 杨一江

诗歌 Poetry 145

147 但我的歌唱却只奉献给短暂的生命 吉狄马加

157 阿伽门农的面具?王家新

169 近乎神游 臧棣

新标 New Standards 183

185 主持词 韩东

187 关于写作:我的语言对谁有效,我就和谁在一起 司屠

192 离家 司屠

217 曾经我也在蒲松龄 司屠

札记 Notes 247

249 爱,这最小的共同体 耿占春

273 红河漂流 黄尧

287 小世界三论 海男

序言/前言/后记

冰雪消融之后

陈 鹏

雪霁初晴。大疫向晴。

昆明很少下雪,也就很难体会北方冬雪初霁的感受——刀子般的寒风逃跑了,不,也许更猛,但雪终究在化,天晴了。

“白云如有意,万里望孤舟”,新冠疫情这头恐怖的怪兽终于被死死摁住。春天,终究来了。

酝酿此文之初,其实昆明的冬天还早得很,深秋才对。适逢我们的签约作家残雪获诺奖提名,之后,惜败。“残雪”之意,不正有冬去春来、晴暖在即的暗示?她这次入围意义非凡,让大江南北的文学老人新人猛然意识到,哦,除了获国内这种奖那种奖的文学,还有另外一种文学,一种沉浸、孤独、有个性的文学,一种与大多数期刊发表的截然不同的,向卡夫卡、博尔赫斯、卡尔维诺们,向陀思妥耶夫斯基、歌德、雨果们看齐的文学,一种向写作者自身孜孜不倦地攫取、敞开的文学,一种傲然自信于全然不顾任何“国标”的文学,它如此陌生,又如此生猛,像藏于地底的野火或巨兽,一俟机会成熟便拔地而起,其光芒上下百万里而已矣。但此种文学的难度,绝不仅仅是技艺之难,而是精神上的卓绝和高标,非常人可以企及。我们理应向残雪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致敬,向她的孤傲与决绝致敬,向她挣脱某种单调的“讲故事”的写作致敬!

残雪的写作确实独此一家:每天一千字,从不或辍。一经写下几乎一字不改。她谓之自动写作,并称自己的写作“是最高级的”。放眼全球,大概只有生活在阿根廷郊区的小说家塞

萨尔?艾拉的自动写作可与之媲美吧。“自动”不是关键,关键是残雪自律自信的“非典型”作家生活:毅然从北京迁居云南,每天散步、写作、阅读,周而复始,简单至极。我想,这才是一个好作家最该践行的生活方式吧。

春天确乎来了?

实不想多说这场大疫了,几为“国难”。焦虑、泪水、挣扎、彷徨……面对生命,文学确乎是“轻”的。好在,我们重新执笔,重新“向死而生”。

“残雪现象”曾经引发一阵小小的众生狂欢,但狂欢之后还是一地鸡毛,江湖还是从前的江湖,文坛还是从前的文坛……唯一的小小改变或许是,残雪的书,从乏人问津到忽然一夜售罄,哪怕你的阅读感受就像慌张的野猪扎进森林,完全不得要领。可你终究扎进来了,终究,是一场值得记住的文学奇遇。

晴,是雪霁之后痛切的期待。我们熬着,守着,盼着。它终于来了:天空亮得像凡?高笔下的阿尔勒郊区,太阳灼热,风使劲吹着,百花钻出泥巴,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美其美,一片妖娆。春天像一只透明的钻石蝴蝶,越过高山,越过荒原,越过刚刚解冻、解封的残雪犹存的大大小小的城。

晴,多么伟大的上天的馈赠。

编辑推荐

在这个时代,坚持先锋精神是多么可贵的近于悲愤的壮举啊!必须感谢大益文学,感谢这一群理想主义者。这当然是一本好书!——马原

流于平庸的时代,中国先锋文学四十年后,正在从野怪黑乱走向深厚中正,而依然先锋,这是一本意味深长的书。——于坚

精彩预览

鸡仔的心愿

残?雪

我们这些住在工人宿舍的小孩都喜欢去圆妈妈家玩耍。圆妈妈的那两间土砖房盖在离我们工人宿舍不远的山坡上。她的丈夫去世了,她一个人守着一大片菜园和一个鱼塘,鱼塘边有三棵巨大的垂柳。我总觉得这三棵老树在夜里看起来很吓人。圆妈妈的菜园里的菜品种很多,其中我最喜欢的是香菜和紫苏。紫苏很贱,用不着特殊照顾它们,下点雨就长开了,散发着特殊的、让人想入非非的异香。我知道在中药里它被称为苏叶,是一味祛风寒的良药。我们涌进圆妈妈那两间宽敞而低矮的土砖屋,在里头打打闹闹。圆妈妈在后面的厨房里烧黄鳝给我们吃,黄鳝里头放了不少紫苏,那种味道令我永生难忘。我后来常常在梦里喊着“紫苏!紫苏……”然后我就被自己吵醒了。

星期六早上不用去学校。我刚一睁开眼就看见爹爹在我的上方,他的那张脸笑盈盈的。

“鸡仔,快起来!趁天还没亮,去圆妈妈家帮她烧火去。”

“外面这么黑,她家里更黑。我害怕。”

“不准说这种话。你是男孩,难道还怕鬼?”

我不情愿地穿衣服。

“这就对了嘛,这就对了……”

爹爹说着就用他的大手一把将我推出了门。

我在黑地里晕头晕脑地走,努力地辨认着那条羊肠小道。终于到了那口鱼塘边,微光中那棵老柳树特别像一个鬼,我扭过头去不看它。过了那口鱼塘,就进菜园了。我摸到了紫苏,将叶子揉碎放在鼻子前用力嗅,多么醉人的香气!

圆妈妈像一头熊一样蹲在灶膛前。

“圆妈妈,我帮您烧火来了。”

“是鸡仔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天气最好睡觉嘛。”

“爹爹让我来的,说让我锻炼胆量。”

“哈哈,在鱼塘边上碰到鬼来扯你的腿了吧。”

我开始捣弄灶膛里的树枝,我是烧柴火的老手。火焰噼噼啪啪地跳跃着,将我的瞌睡一下子全赶走了。圆妈妈在我上面唠叨说,大铁锅里煮的是玫瑰粥,一会儿我就可以喝了。我看见一些影子溜进了厨房,是他们,来等着喝红糖玫瑰粥的。

“今天鸡仔用大碗。”圆妈妈说。

她用一个最大的粗瓷碗给我盛了满满一碗,同伴们都妒忌地看着我。

玫瑰,糯米,红糖,人生的最高享受。我想起了爹爹。

“有黄鳝的地方才会生长紫苏吗?”泥古瞪着斗鸡眼问圆妈妈。

大家哄笑起来,随即指责泥古,说他整天就想着吃好东西,好吃懒做。

但是圆妈妈说,她就喜欢爱吃的小孩。爱吃的小孩长得快,长得好,长大起来有力气。泥古的问题提得好,紫苏正是同黄鳝长在一处的。哪里有黄鳝,哪里就有紫苏,难道不是这样吗?这就可见泥古不光爱吃,还爱观察,爱动脑子。泥古受了圆妈妈的表扬,很是得意,吹牛说他还观察到了菜园里的一些有趣的现象,可他现在不想说,以后再告诉我们。我心里虽佩服泥古,可并不喜欢他这种卖关子的小脾气。

外面天大亮了。我们从房里冲出来,来到山坡上的枞树林里帮圆妈妈捡枯枝。站在坡上向菜园里看去,满园都是油亮的紫苏!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我们一议论紫苏,它们就长满了菜园?原来不是只有一小片吗?

“泥古!泥古!快来瞧你的紫苏!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喊着说。

“我早就看见了。”泥古不以为然地说,“你再去田里瞧瞧,今年的黄鳝吃不完。”

不知不觉地,我就跟在泥古身后了。这个小孩,他身上有那么多的谜,他简直就不像一个小孩,而是像……他像什么呢?

“我像老爷爷。”

泥古回过头来对我说。我吓了一大跳——他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就是像老爷爷,我自己也觉得我像。鸡仔,你别怕我,我不会害人。你瞧,天上下毛毛雨了,这是为了——”他翻了翻眼珠不说了。

“为了园子里的蔬菜?”我问道。

“不是的,没有那么直接吧。”

我们背起枯枝下山,路很滑,我们小心翼翼地走。我注意到前面的泥古走得很稳,他的脚就像同泥地有默契似的,他根本不可能滑倒。可我还是滑倒了,我们当中有好几个人成了泥人。

“泥古泥古,告诉我你的秘密吧。”我恳求他说。

“有什么秘密呢,多同他玩玩,他就同你熟悉了。”

“谁?”我说,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泥古没有回答,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在心里叹道:“泥古啊泥古。”

圆妈妈站在门口,轮流摸着我们每个人的头,口里说着“好啊,好啊”。

我们轮流将枯枝放在那一堆,我看见圆妈妈脸上的表情有点恍惚。她在想什么?

“鸡仔!”妈妈在隔壁房里大声说,“圆妈妈说你进步很大,我和爹爹很高兴。”

我合上作业本,走到她的卧室里。

“她怎么说我的,妈妈?”

“她说你在她家操刀剁猪菜就像行家里手。她还说你们几个在山坡上滚来滚去的。鸡仔,你们在那里滚来滚去干什么?”

“您说呢,妈妈?”

“是不是同那山讨价还价?”

“正是啊,妈妈!您最能猜中我的念头。”

妈妈在搓打鞋底的麻线。她一年四季都要搓麻线,因为我和两个哥哥穿鞋很费。

“那么,你同山谈拢了吗?”她说这话时嘴角有笑意。

“还没有呢。很难很难的,大家都泄气了。要是泥古在就好了。”

“泥古不回来了。他奶奶独居,那边村里常有狼来袭击他们,奶奶离不开泥古。”

“泥古真勇敢。妈妈,我总觉得泥古不是一般的人。”

“他是英雄。不过你努力一下,也可以变成他。”

“不可能吧。我们那天在山坡上碰得头破血流——我们同他差得太远。这事圆妈妈最清楚。泥古什么事都懂。”

离开母亲后,我继续想着泥古的事。他住在山那边的村子里,那是一个常有恶狼光顾的村子。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泥古对那种生活会有什么感觉?恶狼光顾村庄,是为了什么?我知道狼有时也会吃人的,泥古如何与狼共生呢?这种问题始终是我最感兴趣的,是泥古把我的注意力引向了这个方面。那些狼……

我决心去一回泥古所在的唐村。我把这个念头告诉了爹爹。

“看看泥古怎样同狼打交道。”我说。

“嗯——那里面有很深的学问。”爹爹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那么,你打算在唐村待几天?”

“三五天吧。”

“鸡仔,你可要想清楚啊,三五天是不够的。”

“那就多待几天。”

我背起旅行包就出发了。

到达唐村时天色已晚。村前的那条路上站着一个小男孩,正在用手电照来照去的。他看见了我,就用手电光照着我的脸,令我很不舒服。

“泥古是我的堂兄,他知道你要来。我的名字是知了。”他说。

“他已经同奶奶搬到山间的旧屋里去住了。”他又说。

他领着我往山里走。我问知了:“泥古为什么要搬到山里去?”知了回答说:“为了那些狼嘛。”我条件反射似的说:“果然。”知了就夸我很聪明。

山里隐约传来狼嗥,我的牙齿在打架,两条腿也发软了。知了见我同他拉开了距离,就转过身来站在原地等我。他用手电照着地上,仿佛示意我朝地上看。于是,我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紫苏。我弯下腰抓了一把叶子,放到鼻子前。啊,真是醉人的香气!我恢复了元气,满脑海里都是黄鳝汤。我问知了,“到泥古那里还有多远?”我说话时就变得饥肠辘辘了。泥古会不会请我吃黄鳝?“他那里有点远,我没有把握,不知道会不会走错。在我们唐村,这种

事没有定准。”知了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我还是听清了,因为此刻山里十分寂静。他的话让我心里很着急,我现在一心想吃黄鳝。既然已经没有危险了,我们就应该奋力赶路。我加快了脚步。我觉得自己每脚都踩在那些紫苏上面,它们拖住我,让我不能走得更快。

我问知了:“能不能走到路上去?难道这地方没有路吗?”知了严肃地回答我说,他已经尽力了,大概这里就是没有路。“何况是在这种黑夜里。”他又加了一句。他的话让我冷静下来了。我放弃了努力,伸手抓住知了的衣服后襟,让他拖着我走。我还反复地问他:“我们脚下是紫苏吗?”他则不厌其烦地回答说:“是啊。”

我们磕磕绊绊地走了很久。

忽然,我听到了泥古在什么地方说:“在山里,只要不刮风,这些狼就安静了。”他的声音那么清晰,我激动不已。“是泥古吗?”我问知了。

“是泥古,可是还离得很远。”知了说。

“他的声音就在这附近啊!”

“在山里总是这样。即使人在山顶说话,我们听起来也像在附近。只有唐村人能够分辨与别人的距离。”

“泥古怕不怕狼?”我想起来问知了。

“他现在大概已经成了狼群的首领吧。这种事做起来会上瘾的。”

那茅屋突然就出现了,阴森森的,里面看不到一点儿光。知了用力拍了三下手掌,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但是没看到人。知了拉着我的手踏进黑屋。

“我们坐下吧。”知了大声说。

我果然摸到了椅子,我的面前还有一张桌子。

“人呢?人呢?”我着急地问道。

“这会儿泥古不在屋里。”

“他在哪里?”

“他正领着奶奶在山上散步。”

“散步?!外面这么黑!”

“是啊,越黑越起劲。可能是去找那些狼吧。”

我说不出话来,感到身体发冷。

“这屋里有几间房?”我问他。

“两间,泥古和奶奶住一间;后面那间归你住,已经铺好床了。我觉得,你是要长住的吧。你来了就不会想走了。你不信?你等着瞧吧。我要走了,鸡仔,你好自为之吧,我不陪你了,我害怕被狼吃掉。”

他说完就出去了。我大概是吓坏了,牙齿在打架。现在一定是很晚了,我却不愿意去睡觉,也不愿意躲起来。我好像渴望什么事发生,那会是什么事?知了说我来了就不会想走了,他指的是我渴望的事吗?这个该死的知了,他用手电照着我的脸,那时他就从我脸上看见了那件事吗?我用手在桌上摸索,摸到了一个大碗,碗里装着溜溜滑滑的东西。我觉得应该是剖好了的黄鳝,于是心里一热,胆怯消失了。泥古等着我来吃黄鳝呢,多么好的兄弟啊!

我摸索着走进了后面那间房,然后又摸到了床。我脱下了鞋和外衣,在床上躺下,盖上了被子。屋里非常安静,可以说是太安静了。也许像泥古说的,狼是不会来了。这么黑的天,他扶着奶奶到哪里去找狼?是他要找狼还是奶奶要找?多么蹊跷啊!被子散发出阳光的清香,我念着泥古的好处,很快就入睡了。

有人在前面房里讲话,我被吵醒了。那声音不是泥古的,也不是奶奶的,是两个成年男子的。那两个人似乎很焦急,似乎要急于办成一件事。

“他家养着兔子,可以用兔子去将狼引出来。”一个人说道。

“等我们拿着兔子走到那里,天就亮了。天一亮,狼就不会出来了。还是不要白费力气吧。”第二个人说。他的声音里透着沮丧。

我在被窝里憋住呼吸,生怕这两个人发现我。我怀疑这两个人要谋害泥古,我必须设法救他。可是这两个人讨论来讨论去的,既不采取行动,也不离开屋子。中途他们还异想天开,说要用烟去熏狼窝,设法让狼跑出来。知了说泥古在寻找那些狼,那么这两个人也许竟是要帮泥古的忙呢?狼饿了是要吃人的,他们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泥古怎么一点都不害怕?还有奶奶呢?我记忆中的奶奶是一位黑瘦的老婆婆,头上已经没有一根头发了,但双眼闪闪发亮。

“啊!啊——”两人中的一个发出凄厉的叫声。

“怎么啦?怎么啦?”另一个追问道。

“是兔子!你瞧,一对白兔从笼子里跑出去了!”

我听见两人走到屋外去了,他们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赤着脚溜到前面房里,从窗口往外一看,大吃了一惊。

屋外月光很亮,将屋前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一、二、三,共有三只野狼面对着我所在的小屋。但这些狼并不向小屋靠拢,或许它们认为屋里没有什么东西可吃。那些绿莹莹的眼睛都在盯着我。

如果它们不想吃我,为什么盯着我?我拉了拉门把手——门关得很紧。我暗中的动作还是被它们觉察了,它们朝我走拢了一些,似乎在向我示威。于是我不敢动了,立在窗前同它们对峙。我心里觉得自己很蠢,干吗站在这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又会怎么样?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被对面的那三只狼吸走了全部注意力,根本不可能再想别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其间有各种各样的念头从我脑海中闪过,但都是不可行的——三只狼突然开始后退了。先是面对我后撤,后来就掉转身跑掉了。我的全身像散了架一样,我坐回到椅子里。正在这时,我听到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鸡仔,鸡仔,你的运气真好啊!”泥古大声地说。

他点燃了煤油灯。灯光下,我看见奶奶的脸像面具一样,有点可怕。

“我是说鳝鱼,我们要吃鳝鱼了!这是大灰狼给我们的礼物。”

泥古说着就捧着那只碗去后面的厨房了。奶奶的嘴张开了,那是一个黑洞。她在笑?我没听见笑声,我在发抖。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也是一只狼。我装作没看见,绕开她想往后面走。不好了,我踩着了奶奶的脚,差点绊倒。

“年轻人,做事不要毛躁。”奶奶说。

她一说话,我就镇定下来了。我怪自己太爱胡思乱想。

在后面的厨房里,我帮着烧火。我的心像火花一样欢快地跳跃。

“多放些紫苏啊。”我说。

“那当然,这里有的是。鸡仔,你喜欢它们吗?”泥古压低了声音说。

“你是指狼?”

“还能是什么其他的?”他的声音更小了,耳语一般。

“我害怕。”我也压低了声音,“可是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也许会喜欢!”

“我看你啊,已经喜欢上了。”

饭菜上桌了。鳝鱼配黄瓜和紫苏,外加香喷喷的柴火煮的白米饭。泥古真会享受!

奶奶没和我们一块吃,泥古说她在厨房里吃,她放心不下那些狼,要站在后门那里向它们发信号。原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啊,这里面会有些什么样的纠缠?

“鸡仔啊,我估计你来了就不会想走了。在山里生活很容易,我砍柴到集市上去卖,现在劈柴能卖出好价钱。住在山里每天都有奇遇,而且吃得也好,你说是吗?”

我连连点头,我对他越来越佩服了。这时奶奶进来了,奶奶满脸堆笑,不知为什么事开心。她开始收碗,我也帮着收。我让奶奶歇着,她就坐下了。

“它们都认识鸡仔了。”奶奶对泥古说,“鸡仔有福气。”

我在厨房里洗碗时,听见泥古在大声说:“鸡仔,你要走大运了!”

在山里的第二天,我睡到很晚才起来。我起床时,泥古和奶奶都已经到山里去了。我很后悔,我想去找他们,可是山这么大,我一出去就可能迷路。桌上有粥,还是热的。我喝完粥,坐在那里想主意。泥古昨天说我要走大运了,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要我在家里坐等运气落到我头上吧。我收拾好桌子,走到了外面。啊,我听到了砍柴的声音!虽然离得很远,但那一定是泥古!夜里他告诉过我,只有他和奶奶住在山里,没有其他人。听起来,他是在靠近山

顶的地方砍柴。我一定要去找他们。白天不会有狼,就算有,它们也不会来袭击我,泥古不是说过我要走大运了吗?

就这样我开始爬山了。我面前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我不能选择。

起先我沿着那条小路往上爬,明显地感到自己离山顶越来越近了。虽然丛林中有鸟儿和兽类的叫声,但并不恐怖。我心里感到庆幸。

狼并不是突然出现的,我早就看见它了,在树林比较稀疏的那一边,那块岩石上。只有一只老狼,灰色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上面,死死地盯着我——它也早就看见我了。它为什么不冲到我面前来?它似乎很有把握。对什么事很有把握?说出来也许难以令人相信,我感到它对我会走到它面前去这件事很有把握。我不是正往它跟前走吗?我是不是中了魔?为什么我有充足的时间,却不逃走?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可怕啊,我这个人……原来可怕的是鸡仔,不是那只狼。我就要走到它面前了,我已经来到岩石下面了。

“鸡仔,我们回家吧。”泥古的声音在那上面响起来。

我眨了眨眼,发现老狼已经不见了。泥古背着那捆柴从上面跳下来。

“狼,狼——”我指着上面说。

“还不快走。”奶奶从旁边推了推我,说,“白天里哪来的狼?”

奶奶将另一捆柴交给我。我在心里感叹道:“奶奶多么有力气啊!”

“鸡仔,你看花了眼,你看见的是我!可能因为我老和狼打交道,就变得有点像狼了吧。你刚才不是一点都不怕我吗?”泥古说完就哈哈大笑。

我的确是一点都不怕它吗?我不记得了。可我是朝它走过去的,原来这是有原因的啊。可又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可怕?

快到家了,我又看见了大片的紫苏,看见紫苏就让我想起了狼。不知为什么,我渴望有几只狼在附近出现,但是没有,它们一定是在泥古的掌控之中。

我和泥古默默地将柴捆放到后面的木棚子里。泥古的样子显得很疲倦,我猜测有什么事耗尽了他的精力。

我们进屋烧茶。

我一边喝茶一边轻描淡写地问泥古说:“今天上午,最精彩的事被你碰上了吧?”

“嘿嘿,我和奶奶天天都碰见好事情。我们搬到树林里来就为这。”

“我来的时候,我妈说你是为了保护奶奶才住在唐村的。”

“起先我是这样想的,后来我发现这才是我要过的日子,再后来又发现没人需要保护。奶奶在林子里走来走去,寻找那些狼。其实啊,那些狼也是因为奶奶才待在附近的。”

泥古的话让我想起了黄鳝和紫苏。

“泥古啊,你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你同我们不一样。”我由衷地说。

“我不过喜欢钻死牛角尖罢了——老是一条道走到黑。”他笑了笑。

吃过饭后,奶奶去睡觉了,泥古说带我去看狼窝。

“它们是新近搬来的,一共有五只。”他说这话时两眼发光。

我很兴奋,只想马上动身。可泥古又不着急了,他说狼反正在

那里,又不会走掉,他要先去给坡上的南瓜花授粉,因为这山上很

少来蜜蜂。

“有些事不一样,”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在这里种南瓜已经好多年了,蜜蜂总不来。你说这是为什么?想想看。”

我翻了翻眼,想不出。我不像泥古那样聪明。我傻乎乎地跟在他后面走,心里只想着狼群,一会儿就到了南瓜地。我们采集那些雄花,给每一朵雌花授粉。泥古一边工作一边叹气,他在怜惜那些雌花。我心里想,为什么我没有产生同他一样的心情?在有点神奇的事情上,我的确是一无所知。

授完粉回到家,泥古说他累了,他也要睡一会儿,然后就到他和奶奶的大房间里去了。

我沮丧地坐在那里,我觉得泥古已经将今天要去看狼的事忘记了。

这时奶奶过来了。奶奶对我说:

“鸡仔,为什么你不去睡呢?能吃能睡的人才干得了大事嘛。”

“泥古说要带我去看狼。”

“哈,那可是需要体力的事!有的人被惊吓过度,就死了。快去休息!”

我回到我的房间,坐在床边。我不打算睡,因为怕他俩撇开我去看狼。

泥古一觉睡到吃晚饭的时间都不起来。我心里别提多沮丧了。

我同奶奶两个人吃晚饭。奶奶告诉我说:“泥古伤着了内脏,得好好休息。”

“是那些狼伤着了他吗?”我焦急地问。

“瞧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去找狼,狼怎么会伤害我们?是泥古自己伤了自己。他呀,总是在自己身上弄出些伤来,他对自己太狠了。小小年纪……”

奶奶说这话时眼里含着泪。

因为不能同泥古去看狼,我心里很郁闷。在厨房里洗碗时,我毛手毛脚,将碗弄得哐当哐当作响。我听见奶奶在埋怨我,说:

“他是身上有伤的人……”

我坐在卧室里发了好久的呆,然后又在脸盆里抹上肥皂去逮蚊子。这个游戏很快就令我厌倦了,我只好熄灯睡觉。我钻进被子里时想,泥古今夜是不会起来了。

然而我错了。泥古在半夜将我叫醒,牵着我的手在树林里急速穿行。他变得像猴子般灵敏,而且力气那么大,根本不像身上有伤。我们一直往上爬,我早就气喘吁吁了,他却像在走平路一样。

他一直催我快走,说快要赶不上了,那些狼马上就要转移到东边去。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就回答说,狼是热情的动物,他能从气流的变化中感觉到它们要离开。他的话让我特别羡慕他——我要是能掌握他这种本事该有多好!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只能被他拖着昏头昏脑地往前蹿,哪里还顾得上去观察气流。

我们来到了一片平缓的坡上,这里的树木很少。我注意到月光很暗淡。

“它们在那里。”泥古指了指右边。

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得用力看。”他低声说。

我睁大眼睛使劲看,还是什么也没看见,只除了一棵很高的松树。

“我唤它们过来好吗?”泥古对我耳语道。

我无声地同意了,我的全身像筛糠一样抖动。

忽然,我的右手被利齿咬住了,我痛得发出尖叫。可是并没有动物咬我!难道会是幻觉?为什么泥古不过来帮我?我叫了又叫,泥古还是无动于衷。我没有看到血,可我感到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那锐利的牙齿咬穿了我的手掌。

“泥古,泥古,我要死了……”

“瞎说,你还没同它们见面呢。今夜的机会特别好……”

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就听不见了,因为我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我醒来时,我看到上面那棵松树的枝叶间有五轮明月。为什么是五轮明月?

“这就是它们,一共五匹,你害不害怕?它们总在一起,从不分开。”泥古在说话。

我看不见泥古,也看不见狼。或许上空的明月就是狼?“一、二、三、四、五!多么离奇啊!”我喊了出来。

“鸡仔!鸡仔!瞧它们多么喜欢你!”

泥古在用力地扶我起来。我的全身软绵绵的,觉得自己散成了好多小块。我在说话,但我的声音消失了,我知道我的嘴在动,可这也算说话吗?

“鸡仔,”泥古凑到我耳边说,“它们在松树间,你不是已经看见它们了吗?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他又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悲伤起来。我只听见了一句:“你要相信这是真的。”

当我再次凝视那五轮明月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地恢复知觉,那些麻木的小块正在聚合成整体,一个音节从我嘴里冲出来:“吧!”

我被泥古从地上拉起来了。泥古说我们已经同那五匹狼告别过了,现在可以回家了。他还说它们只是短暂地离开一下。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我和奶奶住在这里,它们能走多远?”

“泥古,我要和你们一起生活!”

“好呀好呀,鸡仔!你还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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