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1901 年、1906—1908 年、1913—1916 年,英籍匈牙利人奥雷尔?斯坦因先后到我国新疆及河西地区进行探险考古,并先后出版了这三次探险考古报告:《古代和田——中国新疆考古发掘的详细报告》《西域考古图记》《亚洲腹地考古图记》。这三部著作是斯坦因的代表作,较全面地记述了我国新疆汉唐时期的遗迹和遗物,以及敦煌石窟宝藏与千佛洞佛教艺术,揭开了该地区古代文明面貌和中西文明交流融合的神秘面纱。西域游历丛书集斯坦因这三次中国西部探险考古资料于一体,对上述考古报告进行整合修订,使大众能更便捷了解其中的经过和成果。丛书共15册,本册出自《西域考古图记》:1906 年 8 月,斯坦因再次来到和田,寻找到了先前从未涉足的一系列古遗址,发掘和收集到了大量的珍贵文物,于阗故址的神秘面纱被一一揭开。
奥雷尔·斯坦因(1862—1943),英国人,原籍匈牙利,20世纪上半叶享誉世界的考古探险家和东方学者。在英国和印度政府的支持下,先后三次到中国新疆及河西地区进行考古探险。根据其考古探险经过及成果,先后撰写出版了《古代和田——中国新疆考古发掘的详细报告》《西域考古图记》《亚洲腹地考古图记》等。
刘文锁,男,1965年生于新疆,中山大学人类学系教授,系副主任兼考古学教研室主任。出版著作《骑马生活的历史图景》《丝绸之路——内陆欧亚考古与历史》等。
第一章 穿越斯瓦特和迪尔
第一节 库纳尔河与印度河之间的亚历山大遗迹 .................1
第二节 乌仗那地方的早期香客 .................................................7
第三节 唐代文献中的乌仗那 ....................................................20
第四节 经行塔拉什和迪尔 ........................................................31
第二章 经行吉德拉尔和马斯图吉
第一节 吉德拉尔的人种志与历史 ..........................................41
第二节 吉德拉尔的古迹 .............................................................59
第三节 马斯图吉的历史状况 ....................................................81
第四节 马斯图吉的古迹 .............................................................88
第五节 高仙芝的远征与德尔果德 ........................................108
第三章 从阿姆河到和田
第一节 早时期的瓦罕 ...............................................................120
第二节 瓦罕的古址 ....................................................................131
第三节 玄奘前往喀什噶尔的路线 ........................................145
第四节 喀什噶尔与莎车 ...........................................................164
第五节 昆仑山的极西部分 ......................................................176
第四章 和田绿洲的古迹
第一节 绿洲中的古遗址 ...........................................................190
第二节 在约特干及和田一带搜集的古物 ...........................198
第三节 吉亚北部的沙漠遗址 ..................................................218
第四节 阿克铁热克遗址 ...........................................................229
出版说明
1900—1901 年、1906—1908 年、1913—1916 年,英籍匈牙利人奥雷尔·斯坦因先后到我国新疆及河西地区进行探险考古,并先后出版了这三次探险考古报告:《古代和田——中国新疆考古发掘的详细报告》《西域考古图记》《亚洲腹地考古图记》。这三部著作是斯坦因的代表作,较全面地记述了我国新疆汉唐时期的遗迹和遗物,以及敦煌石窟宝藏与千佛洞佛教艺术,揭开了该地区古代文明面貌和中西文明交流融合的神秘面纱。此外,斯坦因还详细描述了深居亚洲腹地的中国新疆和河西地区的自然环境,以及山川、大漠、戈壁、雅丹、盐壳等地貌的种种奇妙景观。斯坦因的著作为人们打开了此前“未知世界”的大门,当时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轰动,西方列强的学者们对此垂涎欲滴,纷至沓来,形形色色的探险家也紧随其后,蜂拥而至。
斯坦因的这三次探险考古活动,足迹遍布塔里木盆地、吐鲁番盆地和天山以北东部地区,几乎盗掘了我国汉唐时期所有重要的古遗址和遗迹,对遗址和遗迹造成了严重破坏,所出文物也几乎被席卷一空,并运往英属印度和英国本土。此外,斯坦因在河西敦煌以及内蒙古额济纳旗黑城等地也进行了大肆的盗掘和劫掠,其中尤以对敦煌石窟宝藏的劫掠最为臭名昭著。可以说,在 20 世纪 30 年代之前,斯坦因是我国西部地区古遗址最大的盗掘者和破坏者,是劫掠中国古代文物的第一大盗。斯坦因的上述著作是西方列强侵犯我国主权的铁证,同时也为那段令国人屈辱的历史留下了真实的记录。因此,我们在阅读斯坦因上述著作时,一定要牢记惨痛历史,勿忘国耻。
斯坦因上述三次考古报告都是综合性的学术性专著。为了方便一般读者更多地了解斯坦因在我国塔里木盆地、吐鲁番盆地和天山以北东部以及河西敦煌等地区的发掘工作和搜集文物的情况,我们对上述三次考古报告原著做了一些技术性处理:根据原著各章内容的关联性进行分册,删除一些专业性特别强的内容,将插图进行适当调整并重新编序等。
本册出自《西域考古图记》:1906 年 8 月,斯坦因再次来到和田,寻找到了先前从未涉足的一系列古遗址,发掘和收集到了大量的珍贵文物,于阗故址的神秘面纱被一一揭开。
第三节 玄奘前往喀什噶尔的路线
5月 27日,翻过瓦赫吉里达坂之后,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中国的土地上。一路上翻越山口时的艰辛,在我的个人探险记中已作了描述。我站在伟大的萨里库勒河谷的源头,这地方在我第一次探险时就已熟悉。因我需要走与 1900年 7月时相同的路前往塔什库尔干,而且有关萨里库勒早期地理、历史及古迹等情况,我已在《古代和田》一书中详细讨论过,在此只需补充说明一下我对两处古代遗址的调查就足够了。这两个遗址我现在还是第一次访问它们,与它们有关的古代当地传说的记载,还是玄奘提供的。他在大约公元 642年夏天的返程中,从瓦罕经过大帕米尔到达塔格都木巴什帕米尔,然后到达萨里库勒的首府地塔什库尔干。
玄奘讲到的第一个遗址的故事,与朅盘陁或萨里库勒王室家族的起源有关。《大唐西域记》记载,朅盘陁“其自称云是至那提婆瞿呾罗(意为中国与天神之种)。此国之先,葱岭中荒川也。昔波利剌斯(即波斯——译者)国王娶妇汉土,迎妇至此。时属兵乱,东西路绝,遂以王女置于孤峰,极危峻,梯崖而上,下设周卫,警昼巡夜。时经三月,寇贼方静,欲趣归路,女已有娠”。于是,“使臣惶惧……讯问喧哗,莫究其实。时彼侍儿谓使臣曰:‘勿相尤也,乃神会耳。每日正中,有一丈夫从日轮中乘马会此。 ’”使臣为保全自己,则“待罪境外,且推旦夕”,“于是即石峰上筑宫起馆……立女为主,建宫垂宪,至期产男,容貌妍丽。母摄政事,子称尊号……声教远洽,邻域异国,莫不称臣”。当玄奘路过那里时,萨里库勒的王族都声称他们就是那国王的后裔。
这一传说曾广为流传,并深植于人们心中,关于这一点可以从一直保存到今天的当地有关传说中得到证实。我在 1900年就已听说,但迟至今日才有机会去亲自访问那些古代城墙遗迹。它们位于古加克巴依驿站对面陡峭的悬崖顶上,塔格都木巴什河(今塔什库尔干河——译者)在那里陡然折向北流。关于这些城墙有一个为萨里库勒人和柯尔克孜人都知道的故事:传说瑙西尔万王(古代波斯的一位君主)曾将他的女儿放置在这里以求得到安全。这个故事可用来解释人们对这片废墟的称呼——克孜库尔干,在突厥语中意为女儿(或公主)堡。这个故事纯粹是玄奘时候传说的遗传,为此我期待利用 5月 30日自帕依克至皮丝岭的路途时间,亲往该遗址和仍存在的废墟中做一次调查。
在抵达遗址之前,我还得以做了一次准古迹方面的观察。在一座名叫阔顺库尔的山冈脚下,靠近一个小天然洞穴,在帕依克喀老尔下面约 6英里处我们渡河到达左岸的地方,我遇到一片明显是古代耕地的遗迹,状如梯田和灌溉渠道。老耕地中的一部分据说曾被瓦罕来的移民重新垦殖,但后来又废弃了。在对面的右岸上,据我的当地向导说,有相当大一块地方上面有古代耕种过的迹象。这些早期垦殖遗迹比现在才开始拓殖的皮丝岭和达夫达尔更高,深入河谷达 10英里,它们说明了塔格都木巴什帕米尔作为瓦罕与萨里库勒之间商旅交通的一段道路,具有一种特别的优势。
在阔顺库尔下面约 2英里,克孜库尔干所处的绝壁开始闯入眼帘,它几乎正位于古加克巴依废弃的驿站对面,塔格都木巴什河和红其拉甫河在这里相汇。遗址位于一座高而崎岖的山冈最东端,这山冈从萨里库勒主脉那里分下,呈东南方向走势直至塔格都木巴什河边。这遗址还正好在从古加克巴依到达夫达尔的狭窄山谷谷口处(图 33)。我们从南面沿着陡峭如切的河岸向上攀登到山冈的顶端,那里是一座几乎孤立的岩石岬角,其东边和南边是几近壁立的断崖,它的顶部山脊高出河床约 700英尺(图 34)。我们随后的调查还显示出,山冈的西面和北面山壁也同样无法攀越,它们的下面就是杂乱、曲折的克孜库尔干峡谷河谷。
进入这个令人生畏的岩石要塞的唯一途径,是与后面的山冈相连的一道低矮狭窄的隘口。我和勘测员及奈克?拉姆?辛格费了很大的劲才爬到它上面,向上攀登的路起初是一段陡峭的山坡,之后又经过一道更险峻的碎石嶙峋的峡谷。陪同我们的年轻向导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在萨里库勒人中有一种迷信,使他们害怕到这座废墟中来。大量古老的桧木碎块散布在更高的斜坡上,使我在抵达山顶以前,就去猜测我曾瞥见的位于我们之上的古城墙建筑。到达隘口之后,我们仍需向上爬约 150英尺,到达一处同样狭窄的陡峭山脊。接下来我的猜测被验证了:古城墙正矗立在我们面前(图 35),它坐落在构成岬角山巅的一系列阶地中最高一层的东南边。正像我们意料中的那样,它是一种独特的建筑,即在土坯层之间有规律地夹杂着树枝和灌木枝层。通过图 35右侧那段已失去其土坯面层的幕墙,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些灌木枝层。在左边保存很好的棱堡土坯层间,也有这种树枝层。一座巨大的塔状棱堡约 25英尺见方,横亘在从隘口和向东延伸的狭窄山脊那面过来的通道上。我们设法爬过棱堡倾颓的一边,然后又用了些力气,沿着已坍塌的城墙顶部向前走了约 60英尺。这段墙将外围工事与主体防御工事联结了起来。之后我们就站在了上面提到的用以防卫山顶边缘的城墙边上,并第一次看见了从山顶向北倾斜而去的天然台地。
从刚才描述的那一点附近开始的城墙,起初是向西北方向走向,长 100多英尺;然后在一座大型角楼(其顶部面积约 15平方英尺,见图 33)附近,城墙又转向北方。沿此直线顺着山顶走约 190英尺,一直都可看出墙的痕迹,或者是上部的土坯,或者是由粗石构造的墙基。城墙遗迹向北还延续了约 140英尺,到处可见,直至峭壁边缘;在那里墙中断了,取代它们的是陡峭的天然石壁,在这里已没必要再修造城墙之类的防御设施。城墙保存得好的地方还有约 20英尺高,其余地方则倾颓得几乎只剩下基部。这些城墙曾全面保护那块朝西的孤立的山顶,在那上面可能只遭受过一两次攻击。但即使在孤山顶这一边,除了我们曾爬过的狭窄的隘口,它的山坡部分都极其陡峭,以至于任何数量的武装人员都无法从这里攀上来。其他地方也到处都是陡峭的石壁悬崖,高数百英尺,构成了天然的屏障,不可攀越。从西南边起,山顶向北和东北方向倾斜过去,形成一系列的阶地。在城墙北端附近,这些阶地变宽起来,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可用以修建防卫性建筑。但是这些建筑物可能是用未加工过的石块建成,人们能看到的仅仅是一堆堆的碎石,堆在快速绘制的平面图上所标出来的位置上。离城墙最北端约 20码有一个直径约 20英尺的蓄水池,北边被一道很厚的石墙所封闭。在斜坡地带北缘还有第二个蓄水池,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来。
棱堡的墙壁很坚固,它足以称得上遗址中的大古迹。如果没有这种坚固的构造,在如此陡峭艰险的地方,那些城墙就不可能有一个立足点。角楼一带墙基的平均厚度为 16英尺——这要除去大而厚重的墙基下面的那种石板基础部分。从照片上可以看出,墙体用规则排列的土坯建成,很紧密(图 35)。土坯系日晒而成,足够坚硬。其材料是一种细黏土,内中混有大量的小砾石。在这种地方像这样的材料可能不易获得,也可能没有足够的水来制作它们,而且也不易于往这样的高地上运输,这些都极大地增加了建造时的难度。无论是在此地还是坎斯尔,都让人提出了这样的猜测:这种夹杂在土坯层中的树枝和灌木层(本地邻近的一些边侧河谷中,有桧木属植物生长),原本是打算替代本地缺乏的湿泥来填充在土坯层之间。在这样一个难以进入的高地,对水的需求必定难以满足。这个观点被我随后在敦煌一带所做的观察极大地加强了,我当时曾沿着它西面和北面的古代中国长城做了一些调查,那地方的大部分地带,要想为建筑目的而运送水,其难度也同样很大。因此,作为一种有规律的建筑特征,在那些缺水的地方,可能一开始就采用了这种相同的权宜方法。
不管这种加固土坯的方法是怎么起源,可以肯定的是克孜库尔干遗址与玄奘曾听说和见过的山顶古堡是同一个。从他记载与古堡有关的古代传说的方式上来看,在玄奘的时代以前,那座古堡早就已变成了废墟。他在当地听到的传说将这座城堡描述成是汉代的,即中国的影响最早达到塔里木盆地的时期。而令我感到满意的是,在此地,在我再一次触到的他的中亚之路的这个地方,现场明确的考古学证据又一次证明了这位伟大的中国旅行家值得信赖。但同样明确的还有遗址本身提供的证据,指出了在这些山地中盛行的气候的干燥性,也说明了在一个如此裸露的地方从一个如此干旱的时期以来,这些遗迹之所以能保存下来的原因。如果萨里库勒在历史时期有过比现在更大的降雪和雨水,这些高悬在海拔近 13 000英尺绝壁山坡顶上的古代城墙,就早已消失了。
由于我在个人探险记中曾描述过的条件之故,我在遗址中只能停留很短的时间,但这已足够令我信服遗址所在位置超乎寻常的天然屏障作用,在冷兵器时代,它几乎坚不可摧。尽管在它的北面和西两面还有更高的山冈俯视着它,但山顶的台地已在弓箭的射程以外。从各方面来看,这座遗址所处的位置(虽然更坚固一些)令我想起艾德伊沙姆德,印度西北边省科哈特河谷上面的一座山地古堡,我曾于 1904年调查过它。二者相似的是,在克孜库尔干遗址也未见到任何的陶器碎片,由此令我猜测此地可能仅仅被用作一处在危急情况下的临时避难所,而不是一处长久性占据的地方。当我们沿着西南边碎石嶙峋的山坡平安地爬下来,那遗址位置的天然险固给我的印象就更深了。沿着河左岸的狭窄小径,被克孜库尔干的岩石山壁完全控制住了。它们高耸在小径之上,异常陡峭,只要用绳子一类的装置就能使守卫人员直接汲到河水。这是对其防卫作用的一个重要观察。无论是从河床这面还是从克孜库尔干吉勒尕阴暗曲折的峡谷那面,都不可能对城堡构成紧密的封锁。在克孜库尔干吉勒尕的北和西北面,有一座巨大的天然壕沟,两边都是岩石峭壁,高达数百英尺。
在下到塔格都木巴什河逐渐开阔的河谷之后,我经过了一片古代的梯田,上面有从喀拉吉勒尕边侧河谷中引过来的渠道痕迹,这片梯田位于克孜库尔干古堡以下 4英里处。然后我们又走了 5英里,到达萨里库勒人的小村庄皮丝岭,那里刚开始开垦。从那里出发,在经过一整天的行程(约 40英里)之后,我于 5月 31日抵达塔什库尔干——自古以来是萨里库勒的首府。宽阔开放河谷西侧的道路,对我来说是新的,给我提供了观察的机会。关于这里可以提供的耕地的范围,在太平以及人口增长环境下目前正着手进行的对这些耕地的平稳的恢复使用等情况,都已被我记录在个人探险记中。自从罕萨方面的侵袭停止以来,这种对旧耕地的恢复耕种就开始盛行起来。关于一些具有现代文物兴趣的遗迹,我需要提及的有两处:一是在河左岸的一座古代城堡,位于皮丝岭以下约 1.5英里处;另一处在阿克塔木,是一座围墙遗迹,位于塔什库尔干以上约 5英里处。
城堡由一圈围墙构成,从内侧量大约 58英尺见方。墙下部由粗糙的砾石建成,上部是土坯。城堡的西北和西南边有一道沟,上口宽约 38英尺,目前深 5英尺,对堡垒起到了一种保护作用。其他面是陡峭的砾石斜坡,朝着河床倾斜过去,非常难于通行。尽管被皮丝岭人称作“古”,但这座小堡垒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古迹。而且在土坯之间缺乏灌木枝层,这一点也证实了我对它的印象。它也不同于我在阿克塔木看到的那座墙迹,该废址约 60平方码,是用夯土修筑而成。它坐落在塔什库尔干上面约 5英里处的阿克塔木,我经过一段令人感到沉闷的沙石和砾石废地之后才到达那里。一些先前耕种过的土地,通过一条新建渠道的办法又重新恢复了耕种。这使人想起阿克塔木的废墟可能是一座沙拉依留下来的,它标志着中世纪或甚至最近时期的塔什库尔干绿洲的边缘。在宽阔的河床对岸,分布着巴扎达什特农田, 1900年我曾听说那里还有稀稀落落的房屋遗迹,明显属于伊斯兰时期。在此我还可以提及的是,当我经过塔什库尔干上面约 26英里处的一处名叫甘的肥沃草地时,曾听说在河谷对面有一座古堡名叫塔尕什,坐落在甘的东面一座突起的山丘上。当地有一个传说似乎与这个地方有关,但我已没有时间前往调查。
6月 3日,我离开了塔什库尔干,在匆忙的两天时间的休整后,我选择了商队所走的道路前往喀什噶尔。那要经过一些大山冈,从慕士塔格阿塔一直散布到南和东南方向。选择这条最直捷的路线的部分原因是我希望能节省些时间(我实际上用 6天时间就走完了约 180英里的路程,而这通常需要 10天的时间)。此外我还受到下列愿望的驱使:想亲眼看看玄奘在公元 642年前后从朅盘陀(即萨里库勒)前往佉沙(即喀什噶尔)时所走过的路。
这位取经者从“大崖东北,逾岭履险,行二百余里,至奔穰舍罗(唐言福舍)”。这座福舍根据他的描写,在“葱岭东岗,四山之中,地方百余顷,正中垫下”。玄奘接着对这个地方写道:
冬夏积雪,风寒飘劲。畴垄舄卤,稼穑不滋,既无林树,惟有细草。时虽暑热,而多风雪,人徒才入,云雾已兴。商侣往来,苦斯艰险。闻诸耆旧曰:昔有贾客,其徒万余,橐驼数千,赍货逐利,遭风遇雪,人畜俱丧。时朅盘陁国有大罗汉,遥观见之,愍其危厄,欲运神通,拯斯沦溺。适来至此,商人已丧,于是收诸珍宝, 集其所有,构立馆舍,储积资财,买地邻国,鬻户边城,以赈往来。故今行人商侣,咸蒙周给。
考虑到玄奘记载的其经行路线的沿途地形状况以及距离和方位,我已经可以得出结论:所谓的福舍遗址,需到其其克里克迈丹上去寻找。这是一块高原状的台地,位于新迭河源头处,从萨里库勒到喀什噶尔的主要道路经过这里,距塔什库尔干有两天的路程。其其克里克迈丹位居两座大山冈之间,这些山冈连接着慕士塔格阿塔地块,并向南方延伸。所有在这个方向上的旅行,都必须通过其其克里克。通过那几个山口(其其克里克、亚木布拉克或英达坂)中的任何一座,人们都可以到达那两座山冈中的第二座,即东面那座。作为一处天然的休整地,其其克里克的重要性以及高海拔位置,表明它正符合玄奘提到的那样一座福舍的地望。我这次沿这条路旅行时,终于有机会来此地勘察,验证我的推测。
第二天( 6月 4日),经新迭峡谷作艰难的攀登之后,我到达了河谷的源头。在那个高地上我惊奇地发现了一块几乎水平的平地,自北向南长约 2.5英里,宽 1英里多,四周都是雪山(图 36)。它的样子与玄奘描述的那座福舍遗址非常接近。而那些雪山高 2 000 ~ 3 000英尺,从四面包围着这块平地,只留出东北面一道很宽的裂口。这道裂口几乎看不出来是与坦吉塔尔河谷的分水岭。我的空盒气压表显示出这块平地的海拔为 14 800英尺。它的样子正像我从我那些富有经验的马夫和萨里库勒人随从那里听到的那样,已足以令人相信在这块暴露于风雪之中的孤立高原上,每年都有关于牲畜(有时也有人员)伤亡的报告。现在平地的大部分都还被雪覆盖着,但在其中心附近可清楚地看出还有一个低矮的土墩,此外我还看到一座部分损毁的穆斯林坟墓或拱拜孜。在我着手调查的那座土墩很快就发现了方形围墙的墙基,每边长约 35码,用一种粗糙但很坚固的石块建成,厚约 3英尺,显然是一座古建筑。从墙的方向上看,它可能正是一座前伊斯兰时期的建筑遗迹。围墙的内部,靠近前面提到的拱拜孜,我同时还找到了一些已倾颓的坟丘。这一点加上我从陪同的萨里库勒人那里收集到的消息,两者都表明这座废墟现在在穆斯林的眼里,已变成一处圣迹。
其其克里克的平地令人望而生畏,由于前面已经指出的地形方面的原因,这里必是常被用来做一个固定的休整地。中间有建筑废墟的地方,比较适合一处货栈或玄奘描述过的那种福舍,用来为从那几个山口中任何一个过来的旅人提供遮蔽和供给。自从这些围墙倾颓到基部以来究竟过去了多少时光,现在已无法确定。但是考古学和地形学两方面的证据看起来都验证了我们的认识,即这些围墙等正是玄奘记载中所指的古代建筑的最后残余遗迹。在中国新疆地区,凡墓地都一律被认作是圣徒的吉亚拉特。因此我们可以放心地把现在在围墙内发现的坟墓以及人们赋予这块土地的神圣性,看作是玄奘时期人们讲述的那个有关一个圣人建筑了一座福舍的传说的明确遗迹。此外还有目睹的证据,这地方就适合做客栈,就在 200码以外,有两间棚屋形建筑,是在中国官府指使下为行旅们修建的客栈。足够明确的是,虽然客栈建于 1903年,当时萨里库勒荣升为一个正式的行政区,这些棚屋看上去已半成废墟了。
此时此地,虽然春天已经临近,但天空灰蒙蒙的,一副要下雪的样子,令人感到欣悦。我们花了将近五个小时,奋力挣扎着穿过其其克里克平原上的雪地,以及缓缓向东倾斜的积雪的河谷。河谷向东可通到塔尔巴什的柯尔克孜人的营地,两地的落差有 3 000英尺。我能很好地记起在其他时期这座高出海平面将近 15 000英尺的荒凉的高原给人们带来的折磨。这时我回想起了鄂本笃留下来的记载。鄂本笃是一位勇敢的耶稣会修道院杂役僧侣, 1603年,他从印度出发,沿着这条路去寻找寓言中的契丹。翻过帕米尔之后,他和他所依附以求安全的商人大喀非拉一道,抵达了萨西尔省的村庄萨里库勒。他们在那里“休整了两天,以使他们的马得到休息。然后在两天多以后,他们抵达了叫作西塞亚里特(即其其克里克)的山脚下。那里覆盖着厚厚的雪,在向上攀登时很多人都被冻死了。而我们的鄂本笃好不容易逃生出来,因为他们在这里的雪中困了六天时间。最后他们到达了坦给塔尔(即坦吉塔尔),一个属于喀什喀尔(喀什噶尔)王国的地方。在这里亚美尼亚人伊萨克掉进了一条大河中,昏迷了八个小时,直到鄂本笃设法将他救活过来。十五天后,他们又到达了伊阿阔尼克(即亚喀阿里克)城。道路如此糟糕,以致鄂本笃兄弟的六匹马都因疲劳而死去了。五天后他一个人继续前行,到达被称作雅尔坎(即叶尔羌,今莎车——译者)的首都,并派马回去帮助他的同伴,还带上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不久,他们都带着行李包裹平安地到达了首都,时间是 1603年的 11月”。
我已经全部引述了关于这位虔诚的旅行者经历的记载,它不仅是对其其克里克高原的畏惧的生动评论(在玄奘的行纪中也反映了这种恐惧),而且还有助于我们确定一个令人惊奇的事件的发生地点,这件事在玄奘的传记中提到过。从鄂本笃的评注中提到的地方起,可以肯定他走的路就是商队现在所走的主要道路。即从其其克里克高原下行,经塔尔巴什,在其东面两日行程的其西尔拱拜孜那里,与通往喀什噶尔的道路分开了。关于坦吉塔尔,鄂本笃曾明确指出其含义是“狭窄的峡谷”,这一名称来自塔尔巴什河水流经的那段峡谷,深邃而艰难。塔尔巴什河水在托依勒布龙那里与来自亚木布拉克、英达坂和托尔阿特诸山口的溪流相交汇。道路在塔尔巴什的柯尔克孜人牧场以下约 2英里处开始进入坦吉塔尔,再走 2英里多,就转入到高耸的岩壁之间的河床上(图 37)。
由于积雪融化带来的洪水充溢峡谷,遂使经由峡谷的道路在夏季的几个月里无法通行。那时从其其克里克过来的道路,就转移到英达坂或亚木布拉克山口。今年的夏天姗姗来迟,使我在 6月 5日得以从坦吉塔尔之路通过。尽管如此,在几乎壁立的石灰岩断崖之间行走,仍不时遇到一些深泥水坑,还有光滑的砾石,使得人行走起来非常艰难,对行李来说也非常危险。
当鄂本笃艰苦跋涉的商队于 1603年 9月或 10月经过这里时,情况必定也是一样的。在这里我能很好地理解那发生在他忠实的同伴——亚美尼亚人伊萨克身上的不幸事件的严重性。围绕着这段令人生畏的旅行,我还有另一个关于一场冒险的回忆,它更为古老,而且是关于一个更为著名的旅行家的回忆。在玄奘的传记中提到,这位“法师”从朅盘陀(即塔什库尔干)“复东北行五日,逢群贼,商侣惊怖登山,象被逐溺而死。贼过后,与商人渐过东下,冒寒履险,行八百余里,出葱岭至乌铩国”(《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译者)。从塔什库尔干至遭遇盗匪处之间的旅行时间以及对场所的总的描写上来看,玄奘的冒险处明显指的是其其克里克东面的一些峡谷。因为除此之外,那里也确实没有其他地方能像坦吉塔尔峡谷一样便于通行了。它确实像一个称职的观察者所写的那样:“少数下定决心的人就可以守卫在那里,以抵抗一支军队。”此外,关于在行进中所经历的那种严寒的记载也很有意义。我们知道这位取经者是在短促的夏季时通过帕米尔,而且他花了 20天时间在萨里库勒。这样一来他可能走的是经过其其克里克的路,并在秋季前往乌铩和喀什噶尔。在那个季节,除了坦吉塔尔河,没有任何河流能有足够对大象构成危险的水。而由于极其特殊的自然状况,坦吉塔尔河深陡的岩壁甚至在冬季里也保存有深深的水塘。
坦吉塔尔山谷一定曾常被认为是特别容易受到攻击的道路的一部分,这一点可以从那座废弃的瞭望塔上看出来。那座废墟位于峡谷低的一端,从北面伸过来的亚木布拉克和英达坂河谷在这里与峡谷相汇。关于这座瞭望塔,我的当地向导认为是伊布拉音伯克的一位先人留下来。伊布拉音是附近河谷中的柯尔克孜人牧地的头领。但是更具有考古学价值的是,我在距峡谷上端大约半英里处一个非常有限的地点所发现的有关坦吉塔尔道之早期使用情况的证据。在峡谷的两侧岩壁上,各有一行凿孔,每边 7个,深约 6英寸,宽 8英寸,形状或方或圆,毫无疑问是用来安插木梁的。这上面必定有过一座桥或平台,在这个特别难行的地方,用来帮助行人和他们的牲畜通过滑而半浸在水下的砾石滩。这些孔凿得既细致又匀称,看上去显得很古老。
在《古代和田》一书中,我已经详细解释了为什么我会相信玄奘所记的乌铩国(臣属萨里库勒)应包括莎车和英吉沙两部分,以及在经过其其克里克高原之后,他走的路线应是先到英吉沙,之后才到佉沙或喀什噶尔。我个人的旅行方面,在一阵快速行进之后,于 6月 8日经依格孜亚尔和英吉沙抵达了喀什噶尔。这一段行程,我都记在了个人探险记里。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到处声称,我走的是我的“中国守护神”的路线了,尽管这条路并未为我提供新鲜的古迹观察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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