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的思想经历了怎样的演变?“拜上帝会”的真实情况如何?金田起义是发生在某一天吗?
本书为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王庆成经典之作,主要围绕太平天国历史上的主要人物、重大事件、制度建设、理论建构等展开研究。通过对史料的批判性利用和广泛征引,对太平天国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史事作了绵密而信实的考证,开阔了太平天国史研究的视野。本书论从史出,论述精审,不仅是太平天国史研究领域的佳作,对中国近代史其他领域的研究也有示范作用。
王庆成(1928—2018),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长、中国太平天国史研究会会长。长期致力于太平天国史研究,著有《太平天国的历史和思想》《太平天国的文献和历史》等,并与罗尔纲共同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太平天国》。
论洪秀全的早期思想及其发展
“拜上帝会”释论
金田起义记
——关于它的准备、实现和日期诸问题
壬子二年太平军进攻长沙之役
太平军内部对建都问题的论争及其影响
《太平军目》和太平天国军制
太平天国的“旗制”
儒家、墨家和洪秀全的“上帝”
太平天国的“天”和“上帝”
太平天国对“上帝”的称谓及其来源
太平天国的一神论——一帝论
太平天国的天堂、地狱和赏善罚恶
太平天国的“魔鬼”
圣神风、圣神电的历史和意义
“太平玉玺”的读法
关于“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
太平天国“上帝”的大家庭和小家庭
太平天国后期铨政紊乱的原因
壬戌十二年石达开的招兵告示和行军活动
石达开大渡河覆败事实
太平军和捻军关系研究中的一个问题
太平天国的传说和历史
关于洪秀全族谱
访问金田、紫荆
“王四殿下”不是杨秀清
《天情道理书》戊午遵改本
辨石达开“伪造”密诏
释“妄为推测有何益”
“嗣君”及其他
洪仁玕绝命诗
李秀成评价和忠王府存废
《镇江见闻录》别本中的新史料
日本发现的太平天国新史料
英国发现的太平天国新史料及其价值
对太平天国革命的一点认识
怎样认识太平天国的反封建性质
——驳梁效、罗思鼎对太平天国历史的歪曲
太平天国研究中的新问题
太平天国研究的历史和方法
《天父下凡诏书》(第二部)及其澳藏原刻本
洪仁玕等亲书自述诗文中的史事
——原题自述诗句随记
太平天国幼天王洪天贵福等亲书自述诗文
海外所藏太平天国文献叙录
幼天王、干王等未刊供词中的新史料并辨证
我和太平天国研究
后记
后记之后
再版后记
序
1955年春天,在南京太平天国史料编纂委员会工作时,我接到王庆成同志来信,他问我们编纂的资料目录已经公布了两年,何以至今未见资料出版。从来信中,我知道他是一位在中共中央宣传部理论宣传处工作的青年,爱好太平天国史。我回信告诉他,经中国史学会决定,先出太平天国本身文献,反面资料暂时不宜刊出,所以未印。后来我接到通知,王庆成同志不同意这个决定,并向有关方面反映。中国史学会采纳了他的意见,太平天国反面资料得以刊行。那时候,王庆成同志作为一个青年人,对国家科学研究事业就如此关心,这使我从开始认识他就敬重他。
1957年我在北京医病,他来看我,和我讨论太平天国史。从交谈中,我看出他曾对太平天国史下过功夫。我感到一个青年人能够以业余时间,刻苦钻研,坚持不懈,是十分可贵的,向他表示了我的钦敬。1957年,他调到《新建设》杂志编辑部工作。因业务关系,我们常有联系。到1977年,他调到近代史研究所,同在一个单位,更时相切磋。我认识王庆成同志27年了。他是我认识的同志里第一个以业余研究而有卓著成就的太平天国史专家。他在中共中央宣传部理论宣传处做的是理论宣传工作,在《新建设》杂志编辑部做的是编辑工作,在1975年至1977年间还由文物出版社借调做文物工作,调到近代史研究所后,初任资料编辑室副主任,旋任政治室副主任,再升经济室主任,做的都是领导工作。这些工作,不曾妨碍他研究太平天国史,反之,给他从纵深方面开展太平天国史的研究予以培养。王庆成同志正是因为能够很好地进行理论锻炼、业务锻炼和研究锻炼而成为取得卓越的太平天国史研究成就的史学家,这是我们大家都要向他学习的。尤其是今天提倡“自学成才”,他更是年轻一代的同志们学习的典型。
王庆成同志是个心细思精的人。古人说:“文如其人。”同样也可以说:“研究如其人。”王庆成同志在他的研究中充分发挥了他这个天分。他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又能从微知著。他细微的功夫,不亚于我国古代的经师。但那些人,一般是“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看不见泰山。在研究工作中,我们知道,要避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毛病,只有很好地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方法才能做得到。王庆成同志既“明足以察秋毫之末”,又从“秋毫之末”看见了泰山。这正是他理论锻炼深到的功夫,使他超越了古人。在本书《圣神风、圣神电的历史和意义》一篇,他抓着了“圣神风”“圣神电”这些别人忽视的微细地方,然而也正是反映太平天国历史事实的重大地方,进行分析,进行有关的联系,丝丝入扣地道出太平天国的重大历史,特别是后期历史,这是其中最精密的一篇。
现在,王庆成同志把二十多年来的研究成果编成《太平天国的历史和思想》一书。我学习后,发现了下列几个特点:
(一)对有关太平天国的一些重要问题提出了新的见解。例如关于洪秀全的早期思想及其发展,关于金田起义的事实和过程,关于建都问题的论争及其影响,关于太平军的编制制度,关于儒家、墨家同太平天国上帝的关系等,本书都在独立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新看法。据我研究太平天国史的体会,对历史的认识是不断深入的过程,只有不断深入,才能使太平天国史研究兴旺发达,不断发展。本书提出的许多新看法,不一定都正确,不一定都为大家所同意,但对于推动太平天国史研究的深入发展起了积极作用。这些看法,已引起了史学界的重视并产生了影响。
(二)开阔了太平天国史研究的领域,提出了一些新的问题,如宗教问题、民族问题等。特别是关于太平天国的宗教,本书有十一篇文章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分析探讨,扩大了对太平天国、对洪秀全研究的范围。关于太平天国运动的性质,我在30年代就认为是一次农民革命;后来我学习了马克思主义,认为对它的农民革命性质判断,并不是要否认太平天国宗教的存在,而是要我们用马克思主义去分析它的实质和作用。近年来,王庆成同志经常提出要开阔视野,丰富太平天国史研究的课题,本书关于太平天国宗教的研究,可说是他身体力行的结果之一。还可以提出的是,他不是单纯地就宗教谈宗教,而是力图通过对太平天国宗教的分析来认识太平天国的思想和历史,这也是他研究方法的一个特色。
(三)重视理论思维,重视学习马克思主义以指导历史研究。研究历史必须首先搞清事实。本书有一些文章主要是对史事的稽考,还有一些论文也包含了考订史事的内容,这说明了王庆成同志对澄清史事的重视。但通观全书,许多研究课题都贯穿着重视理论分析,重视马克思主义指导作用的思想,即使在对史事的稽考中,也较多地注意事物间的联系。这是本书的一个特点,也是他的研究工作取得卓越成就的基本原因。王庆成同志近年来注意学习和总结太平天国史研究的历史经验,对太平天国史研究中的理论问题和方法问题,对于太平天国史研究如何继续前进的问题,提出了许多新见解。这些见解和他在研究工作中发挥理论思维作用的经验,都是值得重视的。
上面这三个特点,是我学习后的感受。庆成同志要我写篇序文。序文我是不敢当的,谨把我对他的一些认识,和我学习他的大著后的观感写了出来,以供同志们读本书时作一点参考。只是我识浅学疏,说得不对,敬请读者教正!
1982年8月10日罗尔纲谨序于北京
《太平天国的历史和思想》初版于1985年,它既成了太平天国研究史上难以绕过的高峰,也仿佛是太平天国研究史上最后的余晖,此书之后,似乎少有此等分量的学术著作。究其特点,大致有三:
首先是对史事细致精微的考证。洪秀全的思想经历了怎样的演变?“拜上帝会”的真实情况如何?金田起义是发生在某一天吗?建都南京,是太平天国的既定决策吗?石达开在大渡河究竟是怎样失败的?本书对这些问题,均有考证。此外,还有对“妄为推测有何益”这样一句诗、太平天国后期国号“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等细微问题的考察,其说不仅澄清了流传已久的谬误,还作出了深入的阐释。
其次是对史料的搜集。“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太平天国立国十四年,不仅编著、刻印了数十种书籍,还发布了大量文书,但太平天国失败后,这些文献几乎被毁殆尽。为搜集散落海内外的太平天国文献,作者足迹遍及英、法、德、荷、俄、美数国,对这些文献作了全面的搜集,并根据太平天国独特的文书制度,对搜集到的文献作出细致的考察。
最后是对太平天国宗教理论的深刻阐发。中国历史上不乏以宗教或某种信仰为号召的起义和农民政权,但它们理论建构的繁复程度远逊色于太平天国。太平天国以宗教立国,由洪秀全建构的宗教理论杂糅了西方的基督教教义和中国本土的儒家思想,这是众所周知的。而本书则慧眼独具地分析了洪秀全宗教思想中的墨家来源,并通过实地调查,对源自民间宗教的因素也作了访谈,这是本书的独特贡献。此外,洪秀全及太平天国的宗教理论其实不乏矛盾之处,洪秀全晚年殚精竭虑,不理庶务,沉迷宗教,为此作了一些独特的安排,本书对此均有所揭示。
王庆成先生是太平天国史研究领域的专家,本文可看作是他的学术自传,文章简要介绍了他的工作经历、学术背景,以及在太平天国史领域所取得的成就,是了解王庆成先生的一手资料。
——编者按
我和太平天国研究
我1928年出生,1947年入上海复旦大学社会系学习,1951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以后在北京的理论宣传岗位和人文社科单位工作;1977年到“学部”即后来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在近代史研究所从事研究工作,曾任所长;1993—2002年两任全国政协委员,至2003年退休。
我对太平天国发生兴趣,始于1951年从南京大学毕业前夕在校旁一书摊上获见罗尔纲先生所著《忠王李秀成自传原稿笺证》,记得是开明书店出版。我自己稍有一些认真的研究,则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后,尤其是在70年代以后。我出版的第一本书,是1951我大学毕业以前由群众书店出版的《苏联的妇女和家庭》,是一本只几万字的小册子。50年代初我还译了一本英文书——《英雄的列宁格勒》,是记述苏德战争时德国围困和苏联固守列宁格勒的史实,约1954年由上海出版公司出版。
我写的关于太平天国的第一本书是《石达开》,约八九万字。这本小书写于1963年,因受当时批判太平天国李秀成的影响,迟至1978年由三联书店出版。
我写的关于太平天国的文章,大部分发表于《历史研究》和《近代史研究》。从1977年第6期起,至2007年第2期,我在《历史研究》共发表16篇文章,其中有关太平天国的13篇。在《近代史研究》发表19篇,除纪念性文章外,学术文章13篇,有关太平天国的8篇。这些文章中,较早在《历史研究》发表的《论洪秀全的早期思想及其发展》(上、下),对于认识洪秀全,发前人所未发,当时在国内外均有影响,有英、美学者或在专刊中作了介绍,或译为英文在Randitions发表。1985年,中华书局出版我的《太平天国的历史和思想》一书,罗尔纲先生为该书写了序,称我以业余研究而取得较好成就,特别提到说:“本书《圣神风、圣神电的历史和意义》一篇,他抓着了‘圣神风’‘圣神电’这些别人忽视的微细地方,然而也正是反映太平天国历史事实的重大地方,进行分析,进行有关的联系,丝丝入扣地道出太平天国的重大历史,特别是后期历史,这是其中最精密的一篇。”罗先生所称赞的该文,未在刊物发表过,故他的评说是在通读该书书稿后的见解,老辈人的认真负责的态度,使我感动,值得后辈学习。我在《太平天国的历史和思想》一书中的文章,大都是既发掘史事,又注意诠释。《太平天国“上帝”的大家庭和小家庭》一文,分析洪秀全以上帝为天地人万物的创造者,由此引申出人人是上帝子女和天下一家的理论。同时,太平天国又以洪秀全为上帝的儿子,洪之儿子洪天贵福为上帝的孙子,由此又有以他们父子公孙为主的小家庭。大小家庭互相交织和矛盾,包含着洪秀全思想的积极方面和消极方面。《关于“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一篇,着重考证后期“太平天国”之名称改为“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的具体时间以及原因、意义。太平天国自杨、韦、石内部矛盾事件后,政治和宗教信仰受到严重伤害,迫切需要更张,而洪秀全以“改号”作为“改政”,意欲加强自己的权威。《太平天国研究的历史和方法》一文回顾了30年来太平天国研究的历史,认为正确地处理科学与政治的关系,对太平天国研究中的成绩和失误都十分重要;主要的问题在于对于历史研究如何为政治服务有错误的理解,而不重视历史研究应有自己独立的对象、任务和要求;指出,对阶级立场、观点的简单化,对歌颂、暴露公式的错误搬用,都是太平天国研究发生错误的根源。
1983年我作为Luce基金访问学者在美国一年,其后直接到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研究8周。这期间,我在英国国家图书馆东方部发现了《天父圣旨》《天兄圣旨》两种前所未知未见的书,还有“天王御照”等珍贵文献。发现《天父圣旨》和《天兄圣旨》,对太平天国研究有较重要的意义。我在1984年4月5日的日记上有这样的记录:
今日在(英国)图书馆得一重要发现,找到了《天兄圣旨》一函三册,披览之下,竟是萧朝贵假天兄名义所降“圣旨”卷一卷二两册,杨秀清假天父名义所降“圣旨”卷三一册,惊喜万分。此两书出版已百余年,在英国尘埋恐亦百余年,为前此治太平史者所未知未闻,今日所见殆海内外仅有之孤本。萧(一山)、向(达)等前辈半世纪前在英国搜访史料,贡献极大,仍遗此巨珠,今假手于余得以公诸于世,实为大幸。
这两种重要文献,我加以编注后于1986年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天父天兄圣旨》一书,附有我所写长文《〈天父圣旨〉〈天兄圣旨〉和太平天国历史》,该文曾先在《近代史研究》发表。
在《天父天兄圣旨》一书出版以后,1993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关于太平天国的又一本书《太平天国的文献和史事》,胡绳同志题写书名。本书按专书的形式分为七章。绪论分太平天国文献的形成和湮没、太平天国文献的早期搜辑和发现、太平天国文献的汇编出版和新发现三节,对太平天国文献作了总论。其后就印书(即太平天国刊印的书籍)和文书,分别作介绍、校读、史事考释等,该部分除刊布了新发现的太平天国文献外,还把文献和史事结合研究,阐释文献所包含的历史内容。本书的《前言》中说:在英国国家图书馆、剑桥大学图书馆,我目验了太平天国众多的印书、文书原件,多种刊刻于不同年份的同一书籍,每在细微处隐藏着重要的修改。如《太平军目》一书,原是千篇一律的,而在剑桥大学图书馆一册有“戊午遵改”朱戳的书中,对石达开的职衔作了修改;还有一些书如《三字经》《太平天日》等的剑桥藏本,有贴纸修改、挖补修改等意想不到的修改,这些都与太平天国的史事有关。还介绍了英国牛津大学包德利图书馆(收藏有太平天国印书达15种55册之多,其中1853年春即太平天国建都南京之始所印《旧遗诏圣书》即《旧约》卷一《创世传》半卷本一册,这是太平天国送给英国公使的那种较精美的版本,在世的可能仅此一册)。牛津收藏15种中的13种,每种都有多册,形制各异,启发我思考太平天国印书制度的演变问题。这些,在本书中都有所论述。这是本书内容较重要的方面。本书共附有文献的图片108页,其中彩色图片8页。
此后,我的《稀见清世史料并考释》一书于1998年由武汉出版社出版。本书是我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从英、美、俄、日及中国台湾搜访所得的有关清代中国的稀见史料,并对它们进行整理、分类,分篇或分题进行考释、研究。全书将我所见的50册(件)稀见文献史料,分为经济、宗教、行政、中外关系、军事、造反者文书、社会七类进行介绍、研究。这些文件是我于80年代在境外搜访太平天国文献时同时发现的,它们在国外多未被认真保管,被我发现很有偶然性。如经济类的《康熙朝威略将军福建水师提督吴英招徕外商令牌》,是清前期中国对外贸易的罕见文献,原藏剑桥大学图书馆,被我在该馆的未编号箱中发现。耆英等关于善待教徒的3份文书,亦藏于同馆而未编号。梁发等自述在华传教文书等6份,藏英国国家图书馆东方部,在编号OR12593的“文件和通讯”册内。这些情况,说明发现这些文献的偶然性和所需要的经验。
1999年1月,我应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之邀,在台访问研究一月。前后两位所长张玉法、陈三井给予了诸多便利,使我在太平天国研究上获得了意料之外的收获:从台北“故宫博物院”文献部收藏的沈葆桢奏章中,获见太平天国干王洪仁玕等的文献资料多份。其中,洪仁玕亲笔书写的绝命诗,共六行二十四句,有很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而洪的这些诗句此前仅有英译文存世。洪仁玕被俘后的供词达七份,其中除在清军军营的“录供”外,有一份题签为《抄呈伪干王洪仁玕亲书供词》,原应是洪仁玕亲笔书写;又一亲书文件是常见的《太平天国》八册中所载《洪仁玕自述》的原本。还有洪仁玕签驳《李秀成供词》的文书,其中说李秀成“于得胜时细述己功,毫不及他人之策力,败绩时即诿咎于天王、幼西王”等,极富研究价值。这些文书,我均已刊布,以供共同利用。
除以上所著述,我还编了几种书。其中之一是《太平天国文献史料集》,1982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我未署名,但写了序。书的内容有英国柯文南提供的“英国发现的太平天国新史料”26份;日本小岛晋治提供的2份以及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提供的金田起义前后的清方史料等。从1983年起,我主编《太平天国学刊》共5辑,第一辑出版于1983年,第五辑出版于1987年,基本上每年一辑,每辑40万字左右,均由中华书局出版。该刊有编委会7人,但工作基本上以我为主。又编《太平天国史译丛》共3辑,亦由中华书局出版。第一辑出版于1981年,第三辑出版于1985年,各辑编后记均由我署名撰写。
《太平天国学刊》第一辑首篇是胡绳《关于如何进行太平天国历史研究的一些想法——致友人书》,是对我去信的回信。胡绳在信中提出,除写出比较系统的著作外,他更重视太平天国研究者提高理论思维能力,在立足于丰富资料的基础上,写出有思想性、有创见的并有自己写作风格的著作。我十分赞成他的见解。我在《太平天国学刊》第一辑发表《金田起义的准备、事实和日期诸问题试说》,对金田起义日期和事实作了分析研究。本文提出,冯云山被捕事件后,拜上帝会的危机主要来自内部一些人各搞神灵附体传言而引起的矛盾,杨秀清在这一斗争中获胜,是拜上帝会内部各种力量消长的转折;又认为金田起义包括了洪秀全通知各地会众会集金田以后所进行的一系列活动和斗争,是指发生于一段时期内的事,而不是指发生于某一天的事,因而不可能确定某一天是金田起义日。但这与洪秀全等确定某一天为起义的纪念日或胜利日是不同的问题。
在《太平天国学刊》第四辑(1987)我发表了《太平天国文书校读——海外太平天国史料笔记之一》一文。该文对萧一山先生等在20世纪30年代自英国传回的许多重要文献作出一些重要的订正。主要是关于《天王手批艾约瑟上帝有形为喻无形乃实论》这一份有关太平天国和西方传教士之间宗教分歧的重要史料,也是少有的洪秀全存世文件之一。此件早年经萧一山发表于其所编的《太平天国诏谕》(1935)中,其“考释”云:“原件共两叶:横长十六吋又四分之一,纵长十二吋又四分之三;横长十四吋,纵长二十二吋,因后叶盖有天王玉玺,故篇幅较大也。”但我所见原件却与萧说大不同。原件共两叶,均浅蓝色洋纸,每叶自左至右十六又四分之一英寸,自上至下十二又八分之七英寸,两叶大小完全相同。我在此文说,这使我在看到原件的形制后,十分惊异,不了解萧一山何以作这样不符合实际状况的描述。原来洪秀全的御玺是盖在第二叶的背面的,萧出版的影印本是把钤有御玺的背面半叶与真正的第二叶相连缀,因而它的影印本看起来就比第一叶长了许多。由此可推定,萧是根据第二叶和有御玺的背面连接起来的影印件而不是根据原件写“考释”的。他写的“考释”如此违背实际,实使人对他是否看过原件发生疑问(如看过原件,必对御玺钤于背面有深刻印象)。
《太平天国学刊》第五辑(1987)为庆祝罗尔纲先生从事学术活动60周年专辑。我请胡绳、刘大年、黎澍三位大家写了祝贺文章。胡绳对罗先生长期实实在在在下功夫做研究表示钦佩,称赞他为后来学者的研究作出了极其有益的贡献。刘大年称赞罗一生保持书生、学者本色。黎澍祝贺罗最近完成百余万言的《太平天国史》巨著,把太平天国研究提高到一个新水平。我还请美国邓嗣禹先生写了《太平天国研究之过去、现在与前瞻》,英国柯文南写了《关于太平天国的西文资料》,日本小岛晋治写了《太平天国对外观念的演变》,德国施泰格写了《民族主义者对太平天国的看法》,都在祝贺罗先生的名义下刊出。我本人在本辑发表了《关于“旨准颁行诏书总目”和太平天国印书诸问题》一文。本文的“前记”写了我知道、认识罗先生的过程和他对我的帮助、指教。其中有一段小故事值得回忆。1964年,我写了一篇讨论太平军起义后内部对进军路线有分歧的文章,请他指教,稍后又面谈一次。当时怀疑影射之风很盛,对于文中洪杨矛盾的问题是否要写,我有些担心,拿不定主意。罗先生稍一思索,给我讲了《汉书·儒林传》中辕固、黄生关于汤武革命的是非争执和“食肉不食马肝不为愚”的故事。他的智慧立即帮助我解决了疑难,决定暂不发表。我所写的该篇关于太平天国印书的文章,首先研究太平天国印书中开列“旨准颁行诏书总目”的制度的由来,以及在实行此制度前后对孔孟儒学态度的差异,考证了从太平天国癸好三年(1853)起洪秀全排斥孔孟,而杨秀清则以天父下凡方式予以反对的事实,同时研究了太平天国前中后期所出版书籍的思想变化。
对我的论文和书籍的学术评价,自有待同行研判。我自信所坚持的一条是,不炒剩饭,必须是对新的问题的研究。同时也不参加那些“树在庙前,庙在树后”式的争论。我写的文章大多是研究前人未涉及的问题,也有一些是对已提出的问题而自问确有新见解者。
——选自王庆成《太平天国的历史和思想》,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5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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