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论
菲利普·格拉斯（Philip Glass，1937—）是二十世纪下半叶美国简约主义音乐（Minimalist Music）流派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简约主义音乐语言独具特色，在众多简约主义作曲家中别具一格。他的音乐创作实践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一直延续至今，完成了大量的室内乐、歌剧、管弦乐和配乐作品。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呈现日渐“复杂”的趋势，将简约主义音乐的形式表征与内涵意蕴延展到新的阶段。更重要的是，作为一名公共知识分子，格拉斯热心于关注时代中的重大命题，如科学、战争等，积极贡献观点、表达看法。他的音乐代表了美国二十世纪下半叶战后一代知识分子对待社会－文化的观察视角与心理体验，以独特的音乐表达完成对时代标识的文化阐释，具有鲜明的文化实践特性。
目前国内学界从音乐史视角对菲利普·格拉斯整体音乐创作以及文化实践的研究尚未出现。a格拉斯是简约主义音乐最重要
a目前所见针对菲利普·格拉斯的专门研究多为国外文献。20世纪80年代及之前，主要以乐评和访谈为主。乐评类文章占据多数，大多通过报刊中的古典音乐专栏或杂志专栏等媒介发布
在重复中前行：菲利普·格拉斯的音乐创作与文化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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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代表人物之一，而简约主义音乐是二十世纪下半叶音乐史中非
常有影响力的逆时代风格而存在的音乐流派，同时映照时代文化
因素。因此，格拉斯的音乐创作的演变与文化实践意义既是其个
人风格的形成过程，也展现了简约主义流派的发展演变，同时也
代表了二十世纪下半叶音乐的一种发展路向，因此值得从音乐史
视角探索和研究。
格拉斯的创作先后涉及室内乐、歌剧、管弦乐和电影配乐等。
在这些体裁的创作中，格拉斯展现了不同的技法策略与文化实践
侧面。本书将涉及格拉斯的四个创作领域，对格拉斯的音乐创作
与文化实践进行全面考察。
室内乐是格拉斯及“格拉斯乐团”（Philip Glass Ensemble）
首先进行音乐表达的领域，也是格拉斯简约主义语汇最初成形的
出来，及时、广泛地对格拉斯最新上演的音乐作品和专辑进行评论。一些资深乐评人，比如纽
约时报的艾伦·科赞（Allan Kozinn）以及有音乐媒体从业经历的蒂姆·佩吉（Tim Page）等
都先后写过对格拉斯的采访稿或评论文章，文章提取作品最鲜明的特征，及时总结作曲家在某
个作品中展现的新的思维走向等，见解大胆而新颖，但这类文章通常不涉及深层次的音乐分析
和理论阐释，其中的代表作被统一收录于《关于格拉斯：随笔、采访与评论》中。上世纪90
年代开始出现有关简约主义流派的思考，1993 年爱德华·斯特里克兰出版著作《简约主义：
起源》细致探讨了简约主义艺术的起源并比对了简约主义音乐的起源与发展和其他简约主义艺
术的相似与不同。2000 年左右西方学界对格拉斯及简约主义音乐的研究趋向多元化、个性化。
出现了风格史研究、文化研究、引入哲学思想进行研究等类型。风格史研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
基思·波特的《四位简约派作曲家：拉蒙特·扬、泰里·莱利、史蒂夫·莱克、菲利普·格拉斯》，
通过分析四位简约主义大师的作品，总结了他们各自不同的简约主义作曲技术，其中格拉斯占
据一个论述部分。简约主义音乐文化研究的代表作品是2005 年由加州大学学者罗伯特·芬克
（Robert Fink）所著《自我重复：作为文化实践的美国简约主义音乐》，他将简约主义音乐与
战后美国大规模、批量化生产活动等社会活动联系起来深入阐释。思路大胆，观点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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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 论
阶段，主要显现了“非西方”特色的印度音乐语汇的影响，形
成了“附加模式”、“循环结构”为主的音乐形态，是二十世纪
下半叶美国社会“熔炉”文化模式在音乐上的反馈。歌剧是格拉
斯贯穿一生的创作领域，涉及广泛的题材表达。其中，《海滩上
的爱因斯坦》（Einstein on the Beach）所表现出的“后现代”的
戏剧建构，最能代表格拉斯在歌剧体裁上的创新与突破。在这
部作品中，格拉斯以及导演罗伯特·威尔逊（Robert Wilson）以
碎裂化的叙事与意象将爱因斯坦以及科学主题诗意地表现出来，
并以爱因斯坦的视角旁观二十世纪下半叶美国社会在后工业、消
费、传媒时代的事态万象。管弦乐体裁是格拉斯较晚进入的领
域，“重复”与“对位”不仅以《大提琴协奏曲》为代表、作为
写作策略存在，还有深刻的文化实践意味，以与垮掉派诗人艾
伦·金斯伯格（Allen Ginsberg）反战、反核武器的名作《冥府颂》
（Plutonian Ode）合作的《第六“冥府颂”交响曲》为代表。电
影配乐是为格拉斯赢得最广泛声誉的领域，其中最能反映格拉斯
音乐创作特色与文化实践理念的代表之作是纪录片《细细的蓝线》
（The Thin Blue Line）、《战争生活》（Naqoyqatsi）以及故事
片《时时刻刻》（The Hours）和《楚门的世界》（The Truman
Show），其配乐作为功能性音乐极好地完成了影片需求，更重
要的是其中对于司法力量、战争问题、女性主义、新媒介时代下
大众隐私问题展现了作曲家的深入思考。在职业生涯的发展过程
里，格拉斯的“重复”音乐语汇一直维持且易于辨认，但这并不
代表其创作力的停滞，相反，格拉斯的音乐创作之路不断前行：
在重复中前行：菲利普·格拉斯的音乐创作与文化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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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简约主义音乐体量日渐庞大，音乐语汇日渐丰富，具有颠覆
性音乐思维的实验音乐形态由于承载了作曲家对于时代文化的探
讨与体验，而具备了日益厚重的文化意义。
简约主义音乐是二十世纪下半叶重要的流派，代表了二十世
纪下半叶西方音乐尤其是美国音乐的发展走向之一。格拉斯以个
性化的创作体现了简约主义流派的独特性，在其创作的深度和广
度上对当代西方现代音乐产生了重要影响。透过格拉斯的创作和
简约主义音乐，我们可以审视二十世纪下半叶西方文化语境下的
西方音乐，解读西方音乐在西方历史文本中的意义。
背景透视：简约主义音乐的文化实践意义
简约主义音乐a 起源于二战后的美国，是从美国本土生发出
来的音乐流派。简约主义最初是视觉艺术中出现的艺术流派，后
来影响并延伸到音乐领域。随着1968 年迈克尔·尼曼将“简约
主义”一词撰写在公开发表的对英国作曲家卡迪优的评论中，简
约主义音乐正式进入人们的视野。简约主义音乐追求材料、和声
等音乐元素的简化，并以“重复”作为最主要的识别点，有的作
品也带有“即兴”特征。
a 简约主义音乐也称“过程音乐”（Process Music）、“律动音乐”（Pulse Music）、“催眠
音乐”（Trance Music）、“系统音乐”（Systemic Music）、“静止音乐”（Static Music）以
及“相位音乐”（Phase Music）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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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 论
作为第一个由美国本土生发出的古典音乐流派，简约主义音
乐虽然形态简单，但成因复杂。作为一种极具叛逆性的音乐形态，
它对音乐动力的消极处理背后的文化取向值得思考。它叛逆不羁，
对传统肆无忌惮的消解，对摇滚音乐等美国流行文化的偏爱，让
人不得不将其与二战后在美国产生的“垮掉派”运动联系起来。
也有人把简约主义作品看作二战后重复的大规模生产活动和人们
日复一日的生活在音乐上的投射，认为它像广告一样一遍又一遍
地重复，代表了一种欲望的积累。a 世界政治多极化、经济繁荣、
文化多元化发展的二十世纪下半叶，孕育了具有复杂文化意涵的
简约主义音乐。二战后美国社会的变化、“垮掉的一代”社会文
化运动的风潮、东方哲学与文化的启发以及科技的发展，这些都
直接塑造了简约派音乐的形态与内涵。反过来，简约主义音乐的
创作、发展过程以及显现出的鲜明文化特色也作为一种音乐文化
的创造行为，实现了二十世纪音乐史上一次重要的文化实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