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关于苏东坡生平与美食渊源的作品,以苏东坡关于美食的诗文记录为线索,循着他为官、游历的足迹,从美食角度还原作为“吃货”的苏东坡的一生。
从眉州到黄州、惠州等地,从猪肉、河豚到荔枝、羊蝎子……通过苏东坡在30多地所遇、所尝的70余种食物,勾勒出一条苏式美食路线,从中窥探苏东坡如何把眼前的苟且变成味蕾盛宴,呈现其苦中作乐、笑中带泪的吃货人生。同时,围绕苏东坡作品中由美食引发的感悟,探寻其对饮食、生活的态度,呈现其以食物疗愈身心、拒绝内耗的人生哲学。
林卫辉,广东潮州人,1968年出生,毕业于中山大学法学院,美食专栏作家,公众号“辉尝好吃”主理人,《风味人间》美食顾问。著有《吃的江湖》《寻味》等饮食文化散文集。
第一章 家在眉山
1.馈岁鲤鱼、兔肉
2.野餐记忆
第二章 出川之后
3.煮蔬之乐——牛口篇
4.盐与盐井——夔州篇
5.以酒壮胆——三峡篇
6.渚宫今昔——荆州篇一
7.吃雁——荆州篇二
8.吃黄鱼——荆州篇三
9.吃鳊鱼——荆州至开封篇一
10.吃野鸡——荆州至开封篇二
11.皛饭——开封篇一
第三章 初仕凤翔
12.吃肉与吃素——凤翔篇一
13.渼陂鱼——凤翔篇二
14.吃竹鼠——凤翔篇三
15.打猎吃野味——凤翔篇四
第四章 京城烽火
16.论喝酒——开封篇二
17.论食江脍——开封篇三
18.白鱼能许肥——淮安篇
第五章 通判杭州
19.乌菱白芡——杭州篇一
20.杭州的盐——杭州篇二
21.茶禅一味——杭州篇三
22.刀鱼肥美——杭州篇四
23.竹肉之辩——杭州篇五
24.酥煎牡丹——杭州篇六
25.醉美荆溪——杭州篇七
26.宴别西湖——杭州篇八
第六章 流转密州、徐州、湖州
27.枸杞菊花——密州篇一
28.饭瓮——密州篇二
29.医与食——密州篇三
30.醉乡济南——济南篇
31.东园盛宴——开封篇四
32.蒸麦饭——徐州篇一
33.铁甲波棱——徐州篇二
34.徐州辣汤——徐州篇三
35.竹笋红烧肉、子姜拌金针菇——徐州篇四
36.大麦杏仁粥——徐州篇五
37.湖州鲈鱼脍、处州青蟹——湖州篇
第七章 首贬黄州
38.送错鱼——开封篇五
39.东坡鱼羹——黄州篇一
40.熊白——黄州篇二
41.为甚酥——黄州篇三
42.元修菜——黄州篇四
43.二红饭、东坡羹——黄州篇五
44.东坡肉——黄州篇六
第八章 回到开封
45.鮰鱼一绝——南京篇
46.豆粥之乐——仪征篇
47.大啖河豚——常州篇
48.鲍鱼之用——登州篇
49.鲂鱼脍——开封篇六
50.春江水暖鸭先知——开封篇七
51.通印子鱼——开封篇八
第九章 杭州知州
52.食疗养生——杭州篇九
53.荠青虾羹——杭州篇十
54.寒具——杭州篇十一
第十章 颍州、扬州、定州足迹
55.漱茶说——开封篇九
56.无核枣——颍州篇
57.鱼蟹不绝——扬州篇
58.传柑宴——开封篇十
59.中山松醪、蜜渍荔枝——定州篇
第十一章 再贬惠州
60.豌豆大麦粥——汤阴篇
61.罗浮春、桂酒、真一酒——惠州篇一
62.白酒鲈鱼——惠州篇二
63.日啖荔枝三百颗——惠州篇三
64.羊脊骨——惠州篇四
65.养生之法——惠州篇五
第十二章 三贬儋州
66.戒酒——雷州篇
67.吃蛤蟆——儋州篇一
68.菜羹、玉糁羹——儋州篇二
69.老饕赋——儋州篇三
70.蚝仔粥——儋州篇四
第十三章 曲终人散
71.小饼如嚼月——合浦篇
72.岭上梅——北归篇
附录:苏东坡主要人生轨迹
后记:人生缘何不快乐 只因未读苏东坡
序:从苏东坡的“吃货”人生看宋代文化发展
黄天骥
这几年,研究我国饮食文化的专著越来越多,水平也越来越高,这对承传和推进我国传统文化具有积极意义。
人们常说“食在广州”,许多居住在广州的学者,当然有仔细研究粤菜和其他饮食问题的责任。事实上,近几年来,粤籍和驻广州的学者,围绕粤菜研究,扩展到与此有关的饮食文化问题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中,林卫辉对饮食问题各个方面的研究,取得了让人瞩目的成绩。由于他具有丰富的饮食实践和研究经验,因此他的论著以深入浅出、形象生动的方式对饮食作了普及性的展示,更重要的是他往往能将饮食的制作和营养学、化学、生物学等多个学科结合起来,从科学的角度让读者理解为什么食物会产生不同的美味,以及为什么会有不同营养价值。关于这些方面的研究,国内不少从事文科专业研究的学者,由于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只作理论性的论述,或者从饮食史方面搜集资料进行研究。当然这也是必要的,但是纵观当下学界对饮食问题的研究,卫辉的论著却别开生面,自成一格,完全超越一般理论性的研究。因此,他的大作一经面世,自然受到学术界和广大读者的关注。
让我想不到的是,卫辉又写成了《此生有味:苏东坡美食地图》。蒙他赐阅书稿,拜读下来,又惊又喜。喜的是他又有新成果问世,惊的是他竟又能以不同于过去的思路,创造出研究有关饮食问题的新方向,并且为研究历史人物提供了新的方式。
关于吃,在西方,除法国外,没有多少地方能像我国这样予以足够的重视。其实每个族群或每个人对食材的取舍,烹调的方式,以及饮食的习惯,与时代、地域和历史传统,有着密切的关系,这属于文化方面的问题。我曾到美国波士顿一位朋友的家中做客,他为了表示隆重接待,决定在家里亲自下厨。当时,只见他首先翻开一本厚厚的书,查阅并选取其中某一种菜式的制作方法,按照菜谱上用料的要求,备好相应的食材,然后用小天平一一称出食材和油盐等佐料的分量。食材下锅后,又按菜谱上写明的时间加热,看着手表上的指针转动,“如法炮制”。我看到这样的做法不禁失笑,觉得这位朋友哪里是在烹饪,简直是在进行严谨的化学实验。但是据我所知,在我国传统中,有条件的家庭是把烹饪作为一门艺术来看待的。所谓艺术,就存在审美的问题,每一位厨师在烹饪时,作为审美的主体都会根据客观条件的需要,在制作中融入自己的制作经验和喜好,对食材进行煎、焗、蒸、炒等处理。烹饪的方式,用料的取舍,完全根据厨师的审美和经验而定。因此,烹调的成果,实际上融合了厨师的个性,表现为不同的“味”,从而让食者亦即审美受体在味觉中获得美妙的享受。
与对烹调公式化的处理相对应,西方学者对于味觉的研究,也是有所欠缺的。但是,华夏的祖先早就注重研究“味”的问题,人们不仅注意怎样吃、吃什么,而且研究怎样才能吃得好,亦即研究作为审美客体的食物作用于人的味觉、产生美感的问题。公元513 年左右,文学批评家钟嵘提出“滋味说”,认为研究和评论文学作品,要和对待食物一样,品出其中之味,这就把对味觉的研究提到了新的高度。我们知道味觉的产生,不同于视觉和听觉。美食,需要有色、香、味的联合效果。色和香,靠的是审美主体视觉和嗅觉的作用;至于味觉,则是作为审美客体的食物,进入审美主体的口腔,舌的不同部位获得的感知与食物中蛋白质结合,继而激发大脑中对“味”特别敏感的皮质细胞,而大脑皮质细
胞传达相应信息后再与视觉、嗅觉的信息结合,从而让审美主体产生了美感。在一定的时代和环境中,社会各群体因对味觉有共同的认知,于是饮食问题便成为一定社会文化的表现。因此,研究一位作家对食物的态度,也可以看到一定历史时期文化思想对他的影响。
在我国古代文学史上,苏东坡是极为耀眼的人物,研究他的论著历来已不知有多少。当我知道卫辉有研究苏东坡的意图时,心里也曾经打鼓,因为我知道卫辉是法律专业出身,对化学等理科知识也有丰厚的积累,对饮食学的研究做出过贡献,但苏东坡是诗人,是伟大的文学家,怎么能和饮食研究沾得上边?自然,我便很想知道卫辉是如何把中国古代文学和饮食学研究糅合在一起,更想知道他如何研究苏东坡。
当我看到卫辉惠赐的《此生有味:苏东坡美食地图》书稿,细阅之下,深受启发。我作为长期学习中国文学史的学人,对历来学界研究苏东坡的状况,多少有所了解。人们一般会从文学或从史学的角度,研究他的诗词创作艺术,研究他的生平和政治思想,却从未想到可以从苏东坡对饮食的制作,以及对某些饮食的嗜好的分析,看到他的生活经历和思想变化的全过程;也未想到可以从他对饮食的态度,看到他独特的性格;未想到可以从他在诗中写到的关于食材的使用,看到时代变化的轨迹。例如在书中,卫辉由苏东坡在诗里提到吃盐的问题,联系到历代特别是宋代食盐的制作,以及专卖政策的变化;从苏东坡吃竹鼠、吃竹笋、吃不同鱼类的嗜好,谈到不同时代不同区域的生活方式;从苏东坡对吃雁、吃荔枝和制作东坡肉等食物的描写,觉察并分析苏东坡在思想上的变化和感悟。换言之,卫辉是从研究苏东坡对饮食的态度中,看到了宋代的文化发展;又从宋代饮食状态的描述中,看到了苏东坡的思想和情感变化的轨迹。这创新而独特的研究苏东坡的做法,不仅有助于推动“苏学”研究的进一步发展,也对我们如何研究和开拓中国文学史、
文化史以及作家作品分析等方面的思路,具有很大的启发意义。就文学研究而言,我们不仅能从视觉方面分析作品的美,还可以从味觉方面考察审美载体如何给予读者美的享受,达到司空图提出的“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的审美要求。
到现在,卫辉关于饮食的研究,已经出版了多部论著,他还把自己的研究心得,直接应用于社会实践。据我所知,近年热门美食纪录片
《风味人间》《老广的味道》、电视连续剧《珠江人家》,都邀请他担任过有关饮食方面的顾问,他也为拍摄工作提供了许多有益的意见。可见他并非只是纸上谈兵的说客,而是对饮食和味觉的研究具有真知灼见和实践能力的专家。班固在《汉书?郦食其传》中说:“民以食为天。”在过去农业社会,生产力水平较低,生存第一,因此解决人们对饮食的基本需求,是取得社会安定的首要工作。而当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生存问题基本已解决,为提高生活质量,对饮食的研究,便与对生命和生活的喜爱,以及对美的追求、提高人文素质联系了起来,具有了重要的意义。卫辉这方面的工作取得的成绩,是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做出了可喜的贡献。
我在20 世纪30 年代出生,在1952 年考入中山大学中文系学习,毕业后留校从事教学科研工作,改革开放后也做过一段时期的教育行政工作,因此我一直关注学生培养的问题。在我负责中大研究生院工作期间,卫辉正好在中大法律系学习,法律系属社会科学,属于大文科的范畴。但当我阅读他的几本论著时,发现他对化学、营养学甚至生理学等理工科方面的知识十分纯熟,竟能在研究饮食的问题上运用自如。这几天,细读他的《此生有味:苏东坡美食地图》,又发现他在中国古代史和中国古代文学方面也具有良好的修养。我想,卫辉在中山大学学习期间,虽然以学习法律和社会学为主,但也一定关注到了文学和理工科等
方方面面学科知识。更重要的是,他在中学学习时,对理科和古代史等不同学科,肯定已有强烈的兴趣且已具备良好的修养,所以当从法律系毕业后,有机会进一步接触化学、古代文学等学科时,他通过自身的努力,便能把法律严谨和实事求是的精神,与其他学科融合在一起,从而在饮食学方面的研究上有所创新,做出了把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结合起来的成果。
我总觉得,不同学校的学生,在进入社会后,能做出怎样的成绩,与教育部门的指导思想有关,更与不同学校的学风有关。如果在中学阶段,一天到晚只有“考、考、考”,学校为提高升学率让学生只为提高分数而学习,给他们过大的压力,从而让他们失去了学习的兴趣,这实际上是校方大搞“形象工程”的一种方式。在大学,如果学校管理者不懂教育规律,不是强调“教授”首先以教为主,而是只把发表多少论文或拿到多少项目,作为谋取职称的依据,那么教师们便不会因材施教,引导学生开启智慧之门。更有甚者,临近20 世纪90 年代中期,许多高校还有不成文的规定:不管什么学科,博士生在就读期间,必须发够一定数量的论文,才有资格参加毕业论文答辩。这荒唐的决定,无非是把博士生发表论文的数目,添加到学校上报发表论文数目的资料上,这实际上也是大搞“形象工程”的方式。这样一来,在大学学习的学生,特别是研究生,既没有养成“十年磨一剑”的学习精神,没有扎扎实实地掌握基本功,更无法利用高校的图书资源,涉猎不同学科的知识,从而打开智慧之门。据我所知,卫辉在求学和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中山大学没有推行这种政策,因此,他抓住了能够深入学习化学和营养学的机会,跨越文理学科的界限,从而融会贯通,毕业后经过各种磨练和实践,在饮食学的研究方面打出了一片新天地。
我在康乐园学习和工作多年,认识到博学、求实、包容、创新从来是中大的学风。像黄际遇教授,既能在中文系讲授骈文史,又是中国现代数学的开拓者,且担任过数学天文系的系主任;像陈寅恪教授,贯通文史各个领域;像生物学家江静波教授,既能被法国评为外籍院士,又能写出获得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并被拍成电影的中篇小说《师姐》。在中大学风的影响下,许多学生在学习期间,已有意识地扩宽自己的视野,因此,即使毕业后所在领域不一定属于原来所在院系、学科所辖的范围,但因在校时已经具有自学的本领,能力进一步提高后也能触类旁通,干出一番成绩。卫辉在法律系毕业后,横跨理科、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在饮食学方面的深入研究和普及方面取得了优异的成果,这正是继承和发扬中山大学优良学风的表现。现任中大校长高松院士曾在深圳校友会上提出:判断一个大学的成绩,最主要是看它的“产品”。这里的“产品”就是指这所大学培养的学生,毕业后是否出色,是否能获得社会或所在行业的称许。我赞同高校长的判断。我知道,卫辉在毕业后,热心关注和支持母校的建设,在饮食学研究方面的成果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和赞扬,他就是中大培养的出色的“产品”。
本书的出版,恰逢中山大学一百周年校庆。卫辉嘱我为他的新作写序。我想,他这本论著,恰好是中大学风的体现,学无前后,达者为先。看了卫辉有关饮食学的论著,我大受裨益,遂欣然命笔,仅供读者参考。
——选自《此生有味:苏东坡美食地图》,林卫辉 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4年8月
在世间漂泊,无论人情冷暖,还是宦海沉浮,总能够寻找到美味来鼓励自己、安慰自己,能够以美食为桥梁建立起快乐。美食是山水四季的产物,因为有了美食,人与自然相通。人也能像自然一样,保持快乐。快乐是古道,青山是馈赠。
——陈立(浙江大学教授、《舌尖上的中国》《风味人间》总顾问)
卫辉是从研究苏东坡对饮食的态度中,看到了宋代的文化发展 ;又从宋代饮食状态的描述中,看到了苏东坡的思想和情感变化的轨迹。这创新而独特的研究苏东坡的做法,不仅有助于推动“苏学”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对我们开拓中国文学史、文化史和作家作品分析等方面研究的思路,也具有很大的启发意义。
——黄天骥(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苏东坡”,其中一个叫吃货。这是“吃货林卫辉眼中的吃货苏东坡”。唯有吃货能理解吃货,唯有诗与美食不可辜负。
——胡文辉(文化学者)
在世间漂泊,无论人情冷暖,还是宦海沉浮,总能够寻找到美味来鼓励自己、安慰自己,能够以美食为桥梁建立起快乐。美食是山水四季的产物,因为有了美食,人与自然相通。人也能像自然一样,保持快乐。快乐是古道,青山是馈赠。
——陈立(浙江大学教授、《舌尖上的中国》《风味人间》总顾问)
卫辉是从研究苏东坡对饮食的态度中,看到了宋代的文化发展 ;又从宋代饮食状态的描述中,看到了苏东坡的思想和情感变化的轨迹。这创新而独特的研究苏东坡的做法,不仅有助于推动“苏学”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对我们开拓中国文学史、文化史和作家作品分析等方面研究的思路,也具有很大的启发意义。
——黄天骥(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苏东坡”,其中一个叫吃货。这是“吃货林卫辉眼中的吃货苏东坡”。唯有吃货能理解吃货,唯有诗与美食不可辜负。
——胡文辉(文化学者)
◎编辑推荐一:
“东坡肉”“东坡肘子”“东坡鱼”……由一些耳熟能详的以苏东坡名字命名的菜式,可知他是公认的美食家,而讲吃吃喝喝,向来为古代读书人所不屑。但苏东坡很另类,他不喜欢理学一副板着脸孔说话的样子,认为他们食古不化,这反映在他的文字里,美食多有涉及,但苏东坡从不为写美食而写美食,必有所指,或托美食言志,或通过美食表达他的所思所想、自嘲,或有意气气政敌。
在我国古代文学史上,苏东坡是极为耀眼的人物,研究他的论著历来已不知有多少,却未有过如本书般系统整理苏东坡关于饮食的文字,并从苏东坡对饮食的制作,以及对某些饮食的嗜好等的分析中,看到他的生活经历和思想变化的全过程;也未有过从他在诗中写到的关于食材的使用,看到时代变化的轨迹。如本书中由苏东坡在诗里提到吃盐的问题,联系到历代特别是宋代食盐的制作,以及专卖政策的变化;从苏东坡吃竹鼠、吃竹笋、吃不同鱼类的嗜好,谈到不同时代不同区域的生活方式等等。从其66年跌宕起伏的人生中,分析其无论得势之时获御赐黄柑,还是三次被贬谪甚至到了无可食的境地,都能在食物中感悟人生,获得疗愈,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如此生动鲜活的吃货苏东坡。
◎编辑推荐二:
大宋美食博主苏东坡的吃货日记:一边吃河豚一边感叹死也值了;没肉吃时把骨头啃得太干净导致“众狗不悦”;第一次生蚝像发现新大陆,还叮嘱儿子不能告诉别人,免得别人不远千里来跟自己抢。黄州的东坡肉、惠州的荔枝、儋州的生蚝,这位行走的美食家,从南到北一一尝遍,无论得意还是失意,他总能竹杖芒鞋,在大自然中找到馈赠,享受当下的滋味。
冒死也值得一吃的河豚之味
在宜兴买了田,苏东坡即向朝廷提出申请,希望能改汝州安置为常州安置,让他住在常州,他向朝廷上了《乞常州居住表》,其中说道:
臣以家贫累重,须至乘船赴安置所。自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重病,幼子丧亡。今虽已至扬州,而费用竭罄,无以出陆;又汝州别无田业可以为生,犬马之忧,饥寒为急。窃谓朝廷至仁,既已全其性命,必亦怜其失所。臣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粗给膻粥,欲望圣慈特许于常州居住。若罪戾之余,稍获全济,则捐躯论报,有死不回。
苏东坡是写作高手,这理由编得非常合情合理:先是“卖惨”—一路颠簸,全家重病,幼儿丧亡;再是“哭穷”,水路到了扬州,须转陆路到汝州,但钱花光了,不知如何是好;三是讲实际困难,我在汝州没有田地产业,去了以何为生?四是讲道理、提要求,既然留我一条命,肯定不想让我活不下去,我在宜兴有点薄田,喝个粥还勉强可以维持,希望能让我在常州居住。这样的陈请,相信神宗皇帝看了都会被感动。
问题是,神宗皇帝就没看到。开封主管章奏的官署,挑剔苏东坡文字上的小毛病,不肯转呈,只是苏东坡暂时还不知道,他把这封乞状往扬州府一递,就开开心心地找朋友们去了。
在扬州,苏东坡见到了前辈吕公著,知扬州的吕公著设宴款待了这位远客,而吕公著一向严肃寡言,那顿饭吃得苏东坡都睡着了。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就是扬州附近的高邮人,苏东坡当然要到他家里耍几天,讲起这几年的各种不容易和各地苦中作乐,说起秦观的怀才不遇,苏东坡汇成了一首《虞美人》:
波声拍枕长淮晓,隙月窥人小。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
竹溪花浦曾同醉,酒味多于泪。谁教风鉴在尘埃,酝造一场烦恼送人来。
词的最后两句才是重点,苏东坡说像秦观这样有高见卓识的人才,竟然无人赏识,只能蒙尘于野,这让他那被离别扰动的心情更添了烦闷,回还之路上只有这烦扰情绪相伴。此时的苏东坡,自己一家人何去何从还不知道,却关心起秦观来,他借着与王安石刚修好的关系,两次去信王安石推荐秦观。苏东坡这人啊,自己的事不操心,却总操心别人。
又到了泗州,也就是今天的江苏盱眙。苏东坡出来漂了大半年了,居无定所,十二月十八日,他到雍熙塔下一个澡堂里洗了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作了两首《如梦令》,其一:
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擦背当然要用力,苏东坡说自己是洁净的,没有污垢,他告诉擦背的人,对身体洁净的人不该出此重手。此词表面上是写他没有污垢而嘱咐到擦背人切忌重手,实质是比喻自己秉性高洁,受贬是蒙冤的。这词要给神宗皇帝看到就麻烦了,这是想翻案啊!幸亏神宗皇帝没看过。
在泗州,苏东坡受到了知泗州的刘士彦等一众友人的热情接待,数次游泗州南郊的南山,也称梁山。十二月二十四日,在与刘倩叔游南山后,心情大好的苏东坡,写下了这首著名的《浣溪沙》: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雨细,风斜,寒小,烟淡,柳疏,欢清,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苏东坡“婉约”起来,也是要命的,婉约派的文小、质轻、境隐,苏东坡一样信手拈来。心情大好的苏东坡,面对野餐时乳白色的香茶一盏和翡翠般的春蔬一盘,发出了“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感叹,时节虽属寒冬,苏东坡心里已充盈着灿烂的春天。
这次从扬州到泗州,目的是到南都第四次看望张方平,而南都离贬所汝州也不远了,苏东坡这是做两手准备,万一请求移居常州不被批准,一家人还得北上汝州,所以这次一家人一起走。到泗州时已近年关,干脆在泗州过年,除夕那天,淮东提举常平的黄寔路经泗州,他们两人偶遇了,苏东坡为此作了《泗州除夜雪中黄师是送酥酒二首》,其中一首有:
暮雪纷纷投碎米,春流咽咽走黄沙。
旧游似梦徒能说,逐客如僧岂有家。
冷砚欲书先自冻,孤灯何事独成花。
使君半夜分酥酒,惊起妻孥一笑哗。
苏东坡诗里说的“酥酒”是什么呢?据元末明初学者陶宗仪的《说郛》:“黄寔自言,元丰甲子为淮东提举,尝于除夜泊汴口,见苏子瞻植杖立对岸,若有所俟者,归舟中,即以扬州厨酿二尊,雍酥一奁遗之。”可见“酥酒”指的是雍酥和酒两样东西。黄寔是苏辙的亲家,送给苏东坡厨酿二樽,看来这是扬州的名酒。至于雍酥是什么东西,历来有争议,我猜测是一种奶制品。与苏东坡同时代的周邦彦写过题为《天启惠酥》的一组七言律诗,其中第二首写道:“浅黄拂拂小鹅雏,色好从来说雍酥。花草偏宜女儿手,缄封枉入野人厨。细涂麦饼珍无敌,杂炼猪肪术最迂。脔肉便知全鼎味,它时不用识醍醐。”周邦彦收到的雍酥,从他诗里看,是小鹅一样的黄色,外形还很典雅,可以用来涂在麦饼上,与猪油一起吃就太油腻了,只需一小块就风味十足,有了它就不用醍醐了,醍醐是从牛奶中精炼出来的乳酪,可以肯定,雍酥又不同于醍醐,估计与黄油差不多。
在泗州他才知道,他上一次在扬州拜发的《乞常州居住表》宋神宗没看到,苏东坡于是改写一状,派遣专人入京投递,这次加了些深刻检讨,说自己“狂狷妄发,上负恩私。既有司皆以为可诛,虽明主不得而独赦”,又进一步“卖惨”,说“但以禄廪久虚,衣食不继。累重道远,不免舟行”,末了说“敢祈仁圣,少赐矜怜。臣见一面前去至南京(都)以来,听候朝旨”,表明自己此行主要目的是到南都看望苏家恩人张方平。刚到张方平家不久,朝廷告下,准了他的申请:“仍以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团练副使、不得签书公事,常州居住。”
宋神宗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起用苏东坡,可是,这个机会不再有了,就在允许苏东坡“常州居住”的一个多月后,三十六岁的宋神宗驾崩了。
从现存的文字看,很难得知苏东坡对宋神宗去世的真实想法,他作了三首《神宗皇帝挽词》,但那个时候臣子们基本都写了,属于必须的表态。在写给好朋友王巩的信中,他说乌台诗案很多人想弄死他,好在有神宗皇帝保护,这个应该是真情实感,苏东坡对神宗的感情,恐怕也仅此而已。
但苏东坡情商确实低了一些,可以改谪常州居住,理想终于实现,高兴是正常的,但这个时候神宗刚去世,怎么样也应该忍住,他却写成了诗,“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莺粟汤。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辜负竹风凉”,“鸡苏水”即用鸡苏煮的饮料,“莺粟汤”也是一种药用饮品,用艾叶、黑豆、陈皮、干姜、甘草、罂粟壳煎煮而成。又作诗:“此生已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诗写了就写了,他还把这几首诗命名为《归宜兴留题竹西寺三首》,一起题在途中僧舍壁上。这几首诗后来被御史赵君锡、贾易用来作为诬陷苏轼见先帝驾崩幸灾乐祸、无人臣礼、大逆不道的罪证,此是后话。
苏东坡兴冲冲地回到常州,开始他的第二段贬谪生活,此时正是江南的春天,桃花流水鳜鱼肥,正是河豚欲上时,作为顶级美食家的苏东坡,不免食指大动,尽情享受一番。他特别喜欢吃河豚,幸好他只是没忍住嘴但忍住了手—只吃鱼不写诗,否则不知又得给别人留下多少把柄。
他自己不写,但别人会写。据南宋孙奕《示儿编》载有一则苏东坡吃河豚的轶事,说苏东坡谪居常州时,爱吃河豚。有一士大夫家,烹制河豚有独到之处,想请大名鼎鼎的苏东坡吃一顿。既蒙这位妇孺皆知的名士首肯,士大夫的家人无不大为兴奋。待苏东坡吃河豚时,都躲在屏风后面,想听苏东坡如何品题,即使挤得水泄不通,依旧鸦雀无声。但见苏轼埋头大啖,不闻赞美之声,当这家人相顾失望之际,这时已打饱嗝、停止下箸的苏轼,忽又下箸,口中说道:“也值一死!”屏风后面的人,听到无不大悦。
幸好这是南宋时的笔记,要是苏东坡生活的时代有这种记录,这“也值一死”免不了被御史们说成在恶狠狠地诅咒神宗该死。
苏轼在常州,日子过得非常悠闲,他以为只要风调雨顺收成好,便可衣食无虞,从此可做个陶渊明式的诗人,从容欣赏江南的好山好水,尽情享受江南的水陆珍馐了。他把这种逍遥的想法写在了这首《菩萨蛮》词中:
买田阳羡吾将老,从来只为溪山好。来往一虚舟,聊随物外游。有书仍懒著,水调歌归去。筋力不辞诗,要须风雨时。
苏东坡又想多了,陶渊明式的生活不属于他,又一场政治大戏已经拉开了序幕,他还是这场大戏的主角之一,又将被卷入一场血雨腥风中。
——选自《此生有味:苏东坡美食地图》,林卫辉 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4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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