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出版人的经验回顾，一个异乡人的文化思考，一次对所来之路的成长总结。作者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自己作为编辑和出版人，与作者、画家通力合作的跨文化出版经验，并以富有温度的笔调写下了三十年异国生活的人生体悟。书中还有十四部图画书的策划和做书解读、四篇对书业不同身份从业者的专访，作为读者了解书业的透视窗口。这所有的书写，都透露着作者的人生态度：有爱憎、有思想、有理想，追逐和享用世间美好，怀着感恩的心度过每一天。

叶俊良，旅法出版人。1969年出生于高雄，毕业于中国台湾大学物理系，于1999年在法国巴黎维尔曼建筑学院进修并取得建筑师文凭。2005年返回法国，透过巴黎一家顾问公司为中国出版社制作了一系列介绍法国建筑作品的中英文图书，从此跨入出版业，

01?我从台湾来

家人给我自由

文学陪我走上人生路

作品《海角乐园》/6 ｜《王羲之》/14

02?法国人教我的事

法语：十年磨一剑

由建筑跨入创作之门

法国新故乡

作品《你记得老魏吗？》/29

03?为独立出版社编辑童书

作者村与读者村

坐落山顶的出版社

山头林立的独立童书出版社

作品《萝卜回来了》/37

专访《图书周刊》记者克洛德·孔贝谈法国童书出版产业

04?为原创图画书做艺术指导

对的人：自由选择彼此

艺术指导的第一个责任：决定和谁合作

艺术指导的第二个责任：帮助创作者超越自我

作品《雾中龙》/51 ｜《爱流汐涨》/58 ｜《妙画代良医》/64

专访插画家克莱曼斯·波莱谈创作经验

05?为法国童书读者开一扇窗

读者村住着导读人

窗户和镜子

书末导读和鸿飞书讯

由下而上寻求认同

作品《姑姑的树》/82 ｜《安的种子》/86

专访独立书店创办人帕斯卡·德拉沃谈书店经营理念

06?偶然留指爪

书目

格局

观点

作品《小火花的梦》/100 ｜《花木兰》/104 《团圆》/110 ｜《中国日常生活即景》/114

专访 资深童书编辑克里斯蒂安·德米伊谈编辑工作

07?鸿飞那复计东西

芭贝特的盛宴

不怕跌才能学会飞翔

作品?《孔子》/131

序一

融汇东西方文化的不懈努力

唐亚明/小活字图话书总编辑

1、关于《萝卜回来了》

我与叶俊良先生初次见面是在意大利博洛尼亚童书展上，当时他把新作《我在法国做图画书》（台湾玉山社，2017年）送给我。之前在香港召开的丰子恺图画书奖评委会上，台湾的柯倩华女士说有一位勇敢的台湾人在法国开了一家童书出版社，使我很好奇，没想到真的有机会见到了他。在回东京的飞机上，我兴致勃勃地翻开了叶先生的大作，周翔、余丽琼、朱成梁……我多年的老朋友和同行们的名字不断跃入眼帘，又让我倍感亲切。后来，我真正与叶先生有了来往，是他找到我，说想在法国出版图画书《萝卜回来了》，希望我为他介绍作家方轶群的遗属。

叶先生的热心和彬彬有礼使我感到他是真心想做好书的人，而不是那种时而会遇到的出版投机商，我当然愿意帮他这个忙。

说起来话长，这部作品最早是松居直先生在法国发现的，那时日本和中国还没有外交关系。方轶群作，村山知义画的《亲切的朋友》（日文书名）1965年由福音馆书店月刊《儿童之友》出版。村山知义是把欧洲现代文化介绍到日本的著名文化全才，兼剧作家、画家、小说家、导演、舞台美术家、建筑家、舞蹈家为一身，而且酷爱中国，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多次率日本进步文化界人士访华，与周恩来总理很熟悉，后来周总理还亲自安排他的家属来中国长期居住治病。这也是村山知义画的第一本图画书，我也有幸与村山一家长期亲密交往。

1986年，我随松居直先生去上海拜访方轶群先生。方先生在黄浦江的游船上亲口为我们讲述了《萝卜回来了》的创作过程。朝鲜战争爆发后，他作为祖国亲人慰问团的一员前往前线看望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听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慰问团送给一个连队一箱饼干和糖果，这个连队的官兵想到别的战友也许更需要，就转送给另一个连队，最后转来转去这些礼物又转回来了。方先生深受感动，就用拟人化的动物形象为孩子写出了这个故事，他当时是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编辑。

松居直先生和我第一次听作家亲口讲这个作品背后的故事，都大吃一惊，又兴奋不已，没想到这个受到无数孩子喜爱的温馨故事竟来源于残酷的战场！当时，我们都流出了眼泪。

回到日本后，1987年我们出版了这部作品的图画书单行本。至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在日本几乎没有不知道这本书的小朋友，这是一本“黄金畅销书”。我一直与方轶群先生直接联系，处理有关出版的事宜，直到他2007年去世后，又与他的儿子方烔先生交往。两年前，他们得知我快退休了，担心今后联系不畅，办理了一次性版权手续，我也安心卸下了这副光荣的担子。可以预见，这部中国人写的作品会在日本长久流传下去。

正因为有这些经历，所以当我得知叶先生要通过我找到方轶群先生遗属，办理正规的版权手续，由法国人作画，在法国正式出版时，别提有多高兴了！这部灵感来自朝鲜战场，深受小朋友喜爱的中国作品，经由日本，又通过旅法的叶先生的辛勤劳动，由华人办的出版社带给欧洲的小朋友，这是多么奇妙，又多么令人赞叹的文化交流啊！这种交流本身，就反映出童书的真谛——孩子的真善美世界里，不应存在国界。

2、中华文明与世界

这次，叶俊良先生的《我在法国做图画书》即将出版中文简体字版，实属可喜可庆！策划此书的柳漾先生约我写点什么，我想他主要考虑到我与叶先生有些相似之处吧。我生长在北京，1983年偶遇松居直进入福音馆，成为日本出版界的第一个来自外国的“正社员”编辑。说起来，出版是每个国家的上层建筑，文化顶端，容忍外国人大显身手的空间很小。即使到现在，不论哪个国家，类似的情况也不多见。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和叶先生同属“深入虎穴”“孤军奋战”吧。

拜读叶先生的大作，使我产生许多共鸣。他三十八岁创办出版社，我三十岁进入福音馆，都属于半路出家。他是学建筑的，我是学音乐和媒体的，起步时都没有做童书的经验。我用日语工作，他用法语工作，都不是母语。我们曾经的困惑和失落感很相似。所以，通过不懈的努力，我们收获的果实，得到的喜悦，心中的成就感也是双倍的。

叶先生的书使我再一次思考，什么是文化？其实，养育每个人的家乡、水土、习俗、家庭、幼儿园、学校等形成的“文化”，是一个人的根基，是他的“名片”，是他难以改变的“命根子”。拥有中国文化，或是东方文化背景的人生活在外国，就是我和叶先生面临的世界。

我们身处异国，首先想到能做的事情――向外国人介绍中国的文化、东方的智慧。但是，其实纵观历史可以得知，中国文化绝非孤立形成的，而是吸收兼并了各民族、各国的优秀文化而发展壮大的。我和叶先生的工作是出版童书，而童书不似其他行业，光靠打“中国文化牌”是行不通的。因为对于幼小的孩子来说，国籍没有过多意义，不是挑选图书的主要选项，孩子的喜爱和追求不在这里。那么，我们想向外国人介绍和推广中国文化的“初心”必然会遇到障碍。

我非常欣赏叶先生的一段话：“我成立鸿飞出版社之后也没有想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只是为了生存而不断地求进步，并探究让法国多一家童书出版社的理由：鸿飞可以带给读者什么？值得他花时间读，同时是别的出版社无法做到的？”

我欣喜地看到，叶先生摸索出的道路是“自由”，是“融合”，是“多元”，他的编辑工作超越了国界，超越了种族。他说：“这个世界不论去到哪里，爱表现的人似乎总是比较多，耐心听别人说话的人相对少一些。我在法国住了二十多年，不想多听也不行，因为法国人很直接坦诚，爱发表意见、自我表现。我就把它当作学习的机会。台湾地区也有类似的情形，有很高的热忱但还未有足够的时间做沉淀，这是转变中的年轻社会不可避免的过程吧。至于中国大陆，我尽力而为，耐心等待回馈。”

关于叶俊良先生的努力，他的经验和工作细节，我就不赘述了，读者可从他的书中得知，并得到许多启发。叶先生给我写的信中说：“经过十三年的努力，我们给作者和读者的印象是不仅能做好原创书，而且是少数懂得如何编辑、出版华人创作者作品的法国出版社。东方人文精神在鸿飞书目里不是猎奇的对象，而是和西方创作平起平坐的人类精神资产。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对自己的期许。”

我想，这段话非常好地总结了他把中华文明融入世界的奋斗历程。

★作者的话

我相信文字与图画的功能绝对不仅是传达给孩子现有的社会价值观，还在于帮助他们培养想象与表达能力。一些我们不曾有的、属于未来世界的经验，他们必须要学会创造自己的新语汇来表达与分享。唯有如此，他们才有办法建立一个自己所需要的开放、公平与正义的社会。

——叶俊良（旅法出版人、本书作者）

★名家推荐

叶先生的书使我再一次思考，什么是文化？其实，养育每个人的家乡、水土、习俗、家庭、幼儿园、学校等形成的“文化”，是一个人的根基，是他的“名片”，是他难以改变的“命根子”。拥有中国文化，或是东方文化背景的人生活在外国，就是我和叶先生面临的世界。

——唐亚明（小活字图话书总编辑）

俊良和合伙人黎雅格在法国创办了鸿飞出版社，做了这么多好书，在法国童书界拿了那么多奖，得到了众多法国读者的好评，这是极不容易的事。他并不仅仅是为法国读者在做书，他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重视书里的东方情韵，他想把东方的美好与西方人分享，搭建一座东西方互通的文化桥梁。

——周翔（《东方娃娃》创始人之一）

★一位出版人的经验回顾，一个异乡人的文化思考，一次对所来之路的成长总结。有爱憎、有思想、有理想，追逐和享用世间美好，怀着感恩的心度过每一天。

★小活字图话书总编辑唐亚明、《东方娃娃》创始人之一周翔作序推荐

★内容包含但不限于出版领域，你将读到：与作者、画家通力合作的跨文化出版经验、三十年异国生活的人生体悟、十四部图画书的策划和做书解读、四篇对书业不同身份从业者的专访。

★思考出版意义：我们要做什么样的书？我们要通过书传递什么？我们要为下一代创造怎样的世界？

★触探精神世界：我们要做什么样的人？我们要过怎样的生活？我们要拥有怎样的内心，才能平和而不失坚定地面对世事人生？

前言

我从远方来，为了让繁花盛开

我在法国成立鸿飞文化出版社，担任总编辑到现在已经十六年。在成立童书出版社之前，我在巴黎维尔曼建筑学院取得学位，也与一位法国建筑师一起工作过。而在来到法国学习建筑之前，我在台湾出生，求学，长大。所以我是一个来自台湾，拥有建筑专业背景，与法国人一起做童书的编辑。

2013年底，台湾玉山社魏淑贞主编来到巴黎东郊的蒙特勒伊童书展开幕晚会，我们在鸿飞的展位上第一次见面，魏主编当场建议我把从台湾来法国定居与创业的过程写成一本书。

一开始我想：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可以写的素材很多，应该不是难事。但其实不然，原因有几个。第一，编辑需要处理甚多的信息与人际关系，一个好的编辑可以累积经验，持续精进，但几乎不见有人把这个复杂的心智与社交活动记录下来。这些思辨过程对我来说有如条件反射，但是会做不见得会解释，所谓“知难行易”。我必须想办法把它分解成若干基本“招式”，引领读者走进堂奥。第二，图书种类繁多，而我编辑的作品大多具有“童书”和“跨文化”这两个特色，这些书的创作和阅读本身有其特殊的条件，我分享经验时应注意避免在不具代表性的案例上兜圈子，帮助读者透过一个具体视角窥探图书编辑的普遍法则。第三，相同的食材可以经由不同的厨师做成不一样的料理，相同的图文也可能经由两个编辑做成两本大异其趣的书。做书过程里大大小小的选择和判断并非来自偶然，而是与编辑个人的精神生活、历练和际遇相互穿透才形成的。一条贯穿了不同社会、文化与专业的人生路如何帮助我确定选题并增进与创作者和读者对话的能力，这也构成一个值得挖掘的面向。

写书的当下，我对上述的挑战只有模糊的概念。经过四年的探索和记录，《我在法国做图画书》于2017年底在台湾出版了。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埋首前行的人，在转身抬头的瞬间看见一段美好的来时路。有些细节可能解释得还不够清楚，有些比喻可能不是最贴切，但好歹留下了印迹，得了一个粗胚，日后如果要进行改善，不必从头来过。

书出版不到一个月，我在法国收到一位陌生人的来信：柳漾先生希望取得授权，在大陆地区出版。我第一个反应是问他：“您确定吗？”这几乎是一本为自己写的见证之书，现在有人不仅读懂了，还愿意把它分享给广大读者。这是我做梦也不敢奢想的福分。

鸿飞出版社服务法国作者和读者，虽然和中华文化有深厚渊源，与中国创作者的进一步互动却是近年的事。我们从2014年起陆续引进优秀原创中文图画书，包括《团圆》和《安的种子》，2015年因获得上海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的《花木兰》而与评委周翔老师结缘，我也首次前往南京拜访朱成梁老师和余丽琼老师。与西方人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我，第一次有与精神意义上的家人重逢的感觉。随后我偶尔和国内有志于从事出版或创作的年轻人交流，感受到一股旺盛的学习热忱与能量。柳漾先生了解我分享经验的初衷，为从远方来的我搭一座桥，开一扇门，实现我们共同的心愿，让此地繁花盛开。

中国和世界在各个领域的交流日益频繁，儿童图画故事书也不例外。不管是撷取国外优良作品的长处以滋养本土原创，还是将优秀华人原创推向海外，经过政府和民间有心人持恒努力，已经有很好的开始。但是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交流除了“海内存知己”的喜悦之外，也夹带了因语言文化差异而起误解的风险。当我们不为对方所理解，固然会产生挫折感，但它也提供了非常珍贵的学习机会：对方习惯而且喜欢的表达方式是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看，这么想？说不定我的方式有缺陋的地方？我是不是应该尝试不同的看事情的方式？分享的乐趣让我们愿意站在对方的立场看世界，他不见得错，我不见得对。我们先虚心倾听，对方或早或晚也会理解听的人并非完全没有想法，于是反过来听我们分享。不论是在童书出版还是其他领域，对易位思考的重视与实践，是我们给下一代最好的示范和礼物。

与我合作过的法国作家和插画家，以及关心并支持鸿飞的法国朋友们全都看不懂这一本用中文写的书，而华文读者也大多不能无碍地进入我编过的法文童书的世界。但，这是一本不能不写的书。我把它献给所有的小孩与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是小孩的大人：不管他们身在何处，讲哪一种语言，我祝福他们共享一篇篇动人的故事，携手创造一个理解胜过偏见、可以自由去来的开放的世界。

叶俊良

二〇二三年九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