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渠常年在陕北、西北等地采风,在采风的过程,他创作了很多文字。这些文字与他的画虽然表现方式不同,但却有着相同的质感。本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段正渠在采风过程中,记录的当地人的生活,以及与当地人对话的内容,关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生动鲜活,非常原生态,颇有古“风”;第二部分讲述了段正渠艺术追求的历程;第三部分以散文为主,创作的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多年,记载了段正渠对艺术创作与生活的感受。
段正渠,1983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现为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与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国家画院油画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委员和中国油画学会理事。有多本书出版,如《纸上——段正渠纸本作品》(河南美术出版社,2007年)等。
伊 河
乡下的院子 002
对子 006
外婆家的池塘 011
家里的旧箱子 015
石榴树 017
下葬 021
西寨儿 024
“牡丹树” 029
怀念五叔 033
涨河了 042
记忆 046
母亲最后的日子 051
不敢回家 066
洛阳 069
母亲的房间 075
伊河 080
旧 事
暗山峁 090
陕北听歌 096
卤鸡的味道 108
山西记事 112
爱情故事 125
喝酒 129
看戏 132
老折 140
闹 149
王午 154
雾 158
金剪刀发屋 161
伊川记事 165
李家河 170
阴山界 177
几张照片 181
夜走统万城 184
悼诗人石垒 190
李家下 195
陕北人物志 197
陇县血社火 204
伊河夜走 209
坏 锁 212
治 病 216
黄金海岸大酒店 230
黑疙瘩之夜 234
老 黄 1 239
老 黄 2 243
老 黄 3 248
“晒网派” 254
绿布衫 259
本来这会儿应该在高铁上的263
段 子
学 车 268
算 术 270
拍 片 273
看音乐 275
打坦克 278
玩 牌 281
赵聂盖房 287
身边的事 290
“灵异”西北 294
忘 性 299
朴素乡村304
行 记
黄 河 316
开 封 318
陕北记事 322
镇 靖 339
魏 塔 340
右 卫 344
汉霸二王城 346
神仙日子 348
西行列车 350
河西走廊 355
无定河 369
克什克腾 370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佛光峪 372
河口村 377
石峁遗址 378
出了神木城 379
吐乌公路历险记 380
佳 县 382
石窟寺 385
蒙古国十日 388
陕北日记 401
塔吉克 425
新疆记事 428
后 记 444
序
英雄不曾远去
何向阳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读研究生时有一次西行经历,跟着一车画家从河南出发,先到内蒙古,再到山西、陕西两地,黄河从身边咆哮而过,记忆中还有如盖的星空。自那以后,西部仿佛成了一种“魔咒”,如量子纠缠,总会我吸引前去,直到《自巴颜喀拉》,直到《无尽山河》,直到《澡雪春秋》。因此,读到《西行列车》书名,想象着一位画家也许比我更早就提了行李,背上画夹,一次次跳离站台向西而行时,一个个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浮现于脑海,不禁让我莞尔。
的确,也许西部于我,没有穷尽,尽管我已三上黄河,从源区走到东营。更早的大学时期,我还发表了一部小说,名为《根》,写的是一位追随黄河溯源而上的画家,为完成他的作品而死于途中,而他留下的那幅画的名字也是《根》。自那以后,我再未发表小说,我想大概是创作小说的冲动也与那位画家一样,匍匐在地,变成了土壤中的根系,扎根在了西部。
或许,西部之于我们,它的意义是远方的召唤,也是一种出走的宿命,更是一种舍命的奔赴。
而这一切,关于西部的一切,在我心中沉睡了多年之后,被段正渠的文字再次唤醒。这是画家的第一部文学之书,也是他以文学的方式盛放自我的记忆之书。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不,在更早的八十年代初,我还是一个中学生时,就随父母不时前往西部,当然那是河南的西部,从伏牛山、太行山,到陕西、山西。我对山河的认识就源于这片被称为中原的西部的地区,在伊河、洛河之滨,我曾伫立,也曾疾行,那是河图洛书的诞生之地,可以想见,长风吹起额发,我、我们为某个念想焦灼奔赴的样子。吉普车在河滩上跌跌撞撞,它开上了渡河之舟,什么,什么也挡不住那种前行和奔赴,就像什么也挡不住河流一样,那是少年时热血的奔涌。在首阳山,终于爬至山顶的我迎风而立,那种气壮山河的感觉仍然记得,站在我旁边的一位青年后来成了我的爱人。但伊河与洛河交叠而出的阴阳太极图景,是否亲眼见证过,我已恍惚。那是一个梦吗?
那是一个梦吗?
我常问自己。
回答只有一个:
如果是,就让它是吧。
我曾长期思忖,西部,那里究竟有什么,让我们这代人不管不顾,好像什么都可以舍弃似的,将之作为我们的目的地。其实,它的吸引力,还不止于我们这代人,我们的兄长,我们的父辈,似乎对它的召唤也都无法抵挡,前者如张承志《北方的河》,后者如王蒙《这边风景》,而我们的同时代人则有叶舟的《凉州十八拍》。西部,究竟意味着什么?它只是一个地理方位吗?之于我们而言,它是一场梦的开端,还是一场梦的结束?抑或就是梦本身?它盛下了我们的什么?足够媲美青春,足够激荡热血?从而以一种天平般的存在,平衡着我们独一无二、不可逆行的生命?
为什么是它?
反复地来到我们的生命中。
也许,一切仍要从少年说起。
当我站在伊河面前,眼见岁月逝水而过,我无从想象一个大我不足十岁的画家少年时的想法,他面水而立,在一片苍茫之中看到了什么,他的小小的心田里又盛下了什么。我无从想象他进入洛阳城而受到的委屈和感知的疼痛。在他《伊河》的片断记述中,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对洛阳城的一瞥,所有的孤傲都藏在那样不羁的眼神里。那不是他要进入和停留的地方。他的梦不在那里。在伊河吗?不,这些,都是他要离开的地方。在那个少年还不知自己去向之前,他有关伊河的全部记忆都在具体而微的事物里,微物之神每每降临于母亲与他相处的片刻,然而这片刻也被时光裁切得更加微小,星闪如昨。于是在守着母亲的片断岁月里,已经长大的男孩试图拼贴,他在母亲三言两语的缄默中,体会着一座村落的记忆。它曾经是巨大无穷、不可方物的,然而有一天,它缩小了,直缩到一张纸上,或者叠起来,放进衣袋里。
是的,我们每个人的衣袋里都装着这样一个相似的故乡。我们怀揣着它,它,却也是我们要离开的地方。
这是人类情感的一个悖论。作为一名艺术家,段正渠不会不知。因此他的笔触从未触及它。正如他在文中所写,当母亲离世之后,作为儿子的他每要归乡,都会迟疑。从心底,他无法说服自己,失去了母亲的家乡还是家乡吗?他以回避回家的方式,回避着回答。这种心情引起了我的共鸣,我在失去了母亲、父亲之后,已很少回到父母过去生活的地方,我无法想象自己还能如往常那样拿出钥匙开门,我无从想象开了门后,面对一间了无生机的房子,自己会是什么感受。因此,这还不是近乡情怯所能解释的。这也是一个成人还原为孩子的某种恐惧。
恐惧,构成了远离。我们之前对家的远离,还是一只脚踏向远方,但知道另一只脚还有家乡支撑。现在不是了,这只原先留在家乡的脚,由于亲人的离开,而有了一脚踏空的感觉。也许,这才是画家从不画故乡,却要将故乡留在文字里的原因。
他的画在远方,在他一年年、一遍遍奔赴的西部,在陕北,在统万城,在麻黄梁,在那个窑洞里男人的放声歌唱里……却唯独,唯独在他的故乡噤声,不语。长久的沉默,却能由西部解锁,不觉得奇异吗?记得在北京,我在三部新书的发布会前都曾向他发出邀请,但三次得到的回复一次是腿伤,另外两次都是在陕北路上。正如我在一部书的后记中讲:她停不下来了。那是走黄河之后的真实感受——他也停不下来了。通往远方的路一旦开启就无法关闭,画家做不到的原因在于,那是他的输血之地,如若中断,他的艺术可能就会变形成另一种模样。
阅读一个画家的文字,的确可以加深对他艺术的理解。“每个人在生活中,可能都会不时听到某种召唤,远方有一个神秘的所在吸引着你,等待着你。我们要做的,似乎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说走就走。”我以为,无论佳县也好,神木也好,河口村、麦秸坪、白城子、黑疙瘩、闫家庵、右卫镇……它们在哪儿并不重要;坐在画家对面的,无论是石垒,还是老折、杏儿、计划、占禄、老蒋、孙宝喜,他(她)们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厚厚的黄土之中,生活着山一样平朴沉默的人”,他们古道热肠,以热炕和烧酒迎接着这个远道而来的西行客,他(她)们端端地坐着,在宁寂中高歌,那是画家寻找了多年的状态和声音,是他数次前来,完成自我艺术教育的重要部分。
我明白了多少年来我一直被什么迷恋。
我看到了真实的人。
我懂得了该如何去歌唱。
这是他一年年、一次次坐上西行列车融入他们中间而得到的感受,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不再是一个他,他们也不再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他们。
于是,有了那打动我的群像。提到《英雄远去》的数幅巨作,我仍记得初次站在它们面前时自己的激情与无措,那些在寻常日子里寻找梦想的人们仰起头来,他们看到了什么?在大城之上,他们仰望着什么?从《英雄远去》到《秘境》,画家藏身在那些人物中间,他也是一个追梦的人。我们,一代代都藏身其间,我们,就是他们的一部分,或者,他们,那些仰望的人,是我们的化身,或者,就是我们。
西行列车,满载着一代代远行的人。在那辆永动的“列车”上,一代代不知疲倦的我们,所奔赴和拥抱的,正是我们所贡献和创造的。
奔赴途中,我们也会扪心自问,究竟是什么让我们死心塌地,心甘情愿?
为什么?当一个画家已经能够用画笔表达,又是什么促使他拿起钢笔?他的这种行为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他有更多的东西要表达,有一些表达是他无法在前一种形式中说尽的,所以,一名艺术家的文学是必须提请我们重视的,因为其中藏着的是他的艺术更为深刻的来源。
对它的阅读,也是解码艺术秘境的过程。
这里面,有千里江山的画卷,也有鲜衣怒马的我们。
2023.7.8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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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这座超凡的城,渴望遇到超凡的物和事,几乎是每次行动的动力和目的。荒漠废城具备这种吸引力,更别说废都的夜。尽管渴望遇到的东西可能并不存在。顺着城墙往东,像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地面坎坷不平,许多处,眼看城墙就要被黄沙掩埋了,坑坑洼洼,不到一人高。走了一二百米,墙突然被拦腰截断,往下挖出几十米见方的一个深坑,这应该是考古挖掘的瓮城,前几次来时曾见考古人员在附近工作。俯视巨大的黑乎乎的深坑,脑子里就出现了马和狼的躯体,生锈的金属兵器,人或动物的牙齿与头骨可怕地糜集在一处,头骨或腿骨上布满刀痕……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这些遗骸互相排斥又互有联系,如同这座城市……我脊背有些发凉,但依然顺着斜坡下到坑底。来处不明的风让我猛地一阵战栗。
虽然有月光,但月光也仅够认清道路而已,要想像白昼那样清晰地辨识每一样东西是不可能的。加上坑深,大部分区域处在黑暗中,看东西就极其费力。大波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光像是被什么吸去了,只有一点微弱的明亮。手电在坑里照了一圈,阴暗的坑壁上有儿处飘忽的闪亮。壮着胆凑上去扒拉,抠出来的竟是半拉人的头骨。有人说过在统万城城墙上用指头一抠就会有血流出来,想到这里就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往外冒。但这种恐惧是自找的,越是怕,越是好奇,一边怕着,一边忍不住又将别的几处光亮一一挖了,无一例外的是残缺的动物和人的骨头。这和我所期望的相去甚远,但我到底在期望什么,却一点也不清楚。或许是厌倦了这种虚张声势自导自演的恐惧,丢掉手中白骨往上爬时,“扑簌簌”一阵怪响,一团乌黑的鸟类从坑的半腰处翻卷腾起,在坑洞上方旋转了一圈,消失在朦胧的夜空里。
沿城墙走了大半圈,始终逃不出死一样不变的静寂。月光洒在脚下灰白的城墙上,如同一个绵长不醒的梦,显赫一时的大夏最终还是被北魏打败了。目睹了统万城的穷奢极华,拓跋焘忍不住长叹道:巴掌大的一个国家,如此奢华,怎么能够不灭亡!被掳走的王公卿妃上万,府库珍宝、马牛羊不计其数。之后的隋、唐、五代、北宋……虽多次利用这里生息或御敌,但最终统万城仍旧没有逃脱被夷为平地的命运,永远地成为废墟。日子和岁月就这样过去了,光阴在城墙外面造出广袤荒漠。一坨坨沙蒿像一群奇异的动物,鼓鼓囊囊地趴在地上,一层一层重复着,蔓延到黑乎乎的远处。
无尽的静寂。什么也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动静,甚至没有风。那些兔子呢,沙鸽呢,狐狸呢,那一群群的野鸡呢,还有传说中的鬼魂、嘤嘤的哭声呢?我惴惴不安地想。失望似乎是早就可以预料到的。不知道从何时起,凭着只言片语的史料和零零星星的传说,自己编造了一个可能压根就不存在的暗黑故事,而且年复一年为这个故事添枝加叶,令自己着迷。但我仍不愿意放弃,依然固执地想:应该什么都有什么都在,鬼魂在阴影里蛰伏,或者在远一些的黑暗的树梢上悬挂,在没有人体温热气的地方飘荡;哭的声音被抑制了,就像嘴被手紧紧地捂住。而这一切,是不是皆因为这十五过于明亮的月亮?我突然对辽阔的空间充满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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