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史》为我国宋代著名书画家、书画理论家米芾品评平生所见名画优劣、考订讹误之作。全书所评画作朝代自魏晋至宋初，内容涉及古代书画知识、书画装裱、印章、服饰、典章制度、收藏佚事等，是中国美术史上一部承上启下的重要典籍。本书以《津逮秘书》本为底本，参以《王氏画苑》本、《说郛》本、《四库》本等多种《画史》版本精心校勘，对《画史》原文逐句追溯、考证，对字源、典故都做了详细注释。书中还插入大量名画图片，以图释文，图文并茂，非常适合对中国传统艺术感兴趣的读者阅读学习。

刘世军，男，1973年9月生，江西永丰人，美术学博士。现为广西师范大学设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美术史论、设计理论的研究。在《美术与设计》《文艺争鸣》等核心期刊发表论文20余篇，出版专著1部，主编规划教材4部，主持及参与国家级项目2项，部级项目3项，省级项目3项。

黄三艳，女，1987年1月生，湖南永州人，硕士。现为广西民族师范学院教师，主要从事美术学研究。在《美术大观》《丝绸》等核心期刊发表论文若干，主编规划教材1部，主持教育部项目1项，主持及参与其他厅级项目5项。

画史

序/1

晋画/9

六朝画/14

唐画（五代、国朝附）/19

附录

《画史》诸版书影/211

前言

《画史》，又名《米海岳画史》或《襄阳画学》，是宋代著名书法家米芾的著作。

米芾（1051—1107），我国北宋书法四大家之一，画家、收藏家、书画理论家。初名黻，后改芾，字元章，号襄阳居士、海岳山人等。祖籍山西太原，湖北襄阳人，长期居润州（今江苏镇江）。其母阎氏，曾为宋英宗赵曙皇后高氏的乳娘。米芾曾任校书郎、书画博士、礼部员外郎。他以书法名世，是宋代书法四大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之一。米芾习书，自称“刷书”“集古字”，虽有人以为笑柄，亦有人云其书：“天姿凌轹未须夸，集古终能自立家”（王文治《论书绝句》）。若论书法体势骏迈，在宋代当属第一。传世墨迹主要有《苕溪诗卷》《蜀素帖》《方圆庵记》《天马赋》等，而翰札小品尤多。南宋以来的著名汇帖中，多数刻其法书，流播之广泛，影响之深远，在“北宋四大书家”中，实为首屈一指。康有为曾说“唐言结构，宋尚意趣”，而米芾最可称为讲求意趣和个性的大书法家。

米芾也好画，尤工水墨山水，自创“米点皴”，是以书法中的点入画，用大笔触水墨表现烟云风雨变幻中的江南山水，人称“米氏云山”。然画迹不传于世，但书法作品却有较多留存。米芾富于收藏，性格独立特行，宦游外出时，往往随其所往，在座船上大书一旗“米家书画船”。

《画史》是米芾对平生所见之自晋、南北朝、隋唐、五代至宋初名画，品评其优劣，考订其讹误之作。此书内容涉及古代书画常识、书画装裱、印章、收藏、服饰典章制度、收藏轶事等。一方面记载了他对收藏真假好画的鉴定，另一方面通过书画品评来表达他的审美观，很多地方独具卓见，但也有有失偏颇之处。因此宋代美术史家邓椿曾评价说：“元章心眼高妙，而立论有过中处。”但是无论如何，此书在名画品鉴、品题真伪等方面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画史》一书几百年来一直为我国书画家及美术史家所重视，近人余绍宋在其《书画书录解题》中说：“此编体例与《书史》略同，实为著录名画祖本，其中亦间及裱褙、印章，并评论其优劣，实赏鉴家不可不读者。其间叙赏鉴收藏杂事数则，足以窥知当时风气。不特解颐，亦为绝好史料。又时因画而论及他事，中有辨古服制一条最精，乃作故事画不可不知者。论天文音韵两条，《四库》斥其谬，然亦姑备一说，本与画无甚关涉也。记江神索韩马一条，未免涉于神奇，实为疵累。《宣和画谱》辨其记钟隐一条，当是偶误。前有自序。”

《画史》版本众多，计有《津逮秘书》第七集本、王世贞编《王氏画苑》卷十本、重编《百川学海》庚集本、明刊本《唐宋丛书》本、文渊阁《四库全书》子部艺术类本、旧钞本《说郛》卷三三本、《丛书集成初编》本、《美术丛书》第二集·第九集本、沈子丞编《历代论画名著汇编》本、于安澜编《画品丛书》本等。近代以来，随着美术史研究热的兴起，《画史》也成为众多学者关注的热点。虽说此书是宋人所著，语言文字不如上古之难解。但是由于米芾擅长标新立异，其书也多有诘屈聱牙之处，其文有时用古语，有时又加入俚言俗语，令人读来十分费力。或许也正因如此，在国内，《画史》迄今无一部完整的注释本出版。倒是日本有位学者叫古原宏伸的，之前很用心地对此书进行了读解，是为《〈画史〉集注》（见古原宏伸《米芾〈画史〉札记》，台湾大学《美术史研究集刊》第四期，1997），其中有些见解也颇有学术价值。然与其说是集注，还不如说是集解，其文多用力于对资料的搜集与整理，而不着意于字、词、句的解释。并且毕竟是外国人，读解中国古籍还是有一定的困难。比如《画史》开头一句，古原宏伸断读为：“杜甫诗谓，薛少保惜哉，功名迕但见书画传。”读来不知所云。实际此句应断读为：“杜甫诗谓薛少保：‘惜哉功名迕，但见书画传。’”其他断读失误之处在其论文中多有出现，试想连句读都错了，更遑论文字的释读。不过古原宏伸在资料的查找上颇下工夫，成果斐然，日本学者积微致著的精神还是值得国内学者致敬的。是以本人历时一年，对《画史》一书进行全面校勘，再用了一年时间，参考了古原宏伸《〈画史〉集注》、于安澜的《画品丛书》、熊志庭等译著《宋人画论》等诸多学者著作，对《画史》一书进行全面校勘与注释，希望它的出版能给广大学者的研究有些许帮助。

《画史》是一本颇具个性的书，这种个性很大程度上是其作者米芾个性的延伸。米芾被后世称为“米癫”，他集书法家、画家、鉴赏家、诗人等多重身份于一身又好发惊人之论。反映在《画史》中，书中琳琅满目的美术史知识，让人不得不佩服其学养之深厚；阎立本《唐太宗布辇图》“人后脚差”、关于《浑天图》《五声六律十二宫旋相》的分析、“唐代五王之功业不如薛稷之二鹤”的论断等，又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眼高妙”（邓椿《画继》语）、“天资极高”（《四库全书提要》语）。《画史校注》在多种《画史》版本基础上精心校勘，为大家提供了可信的《画史》原文。因米芾极擅标新立异，其书颇不易读，校注者对《画史》原文难字难词做了大量注释，又插入大量图片，图文互证，很便于读者阅读和欣赏。

一

《唐太宗步辇图》[3]，有李德裕题跋。人后脚差[4]，是阎令[5]画真笔。今在宗室仲爰君发[6]家。

笺注：

[3]《唐太宗步辇图》：为唐代人物画，绢本，设色，纵38.5厘米，横129.6厘米，著名画家阎立本所绘，现存本当为宋摹本，藏故宫博物院。作品设色典雅绚丽，线条流畅圆劲，构图错落富有变化，为唐代绘画的代表性作品。《步辇图》是以贞观十五年（641）吐蕃首领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联姻的历史事件为题材，描绘唐太宗接见来迎娶文成公主的吐蕃使臣禄东赞的情景。

[4]人后脚差：从现存《唐太宗步辇图》来看，图中抬辇仕女的后脚表现得的确很差，仿佛这些仕女均是瘸子一般（如图3）。

图3《唐太宗步辇图》局部 阎立本（传）

[5]阎令：阎立本（601—673），唐代雍州万年（今陕西西安）人，隋代画家阎毗之子，阎立德之弟。《旧唐书·阎立德传附阎立本传》：“立本，显庆中累迁将作大匠，后代立德为工部尚书，兄弟相代为八座，时论荣之。总章元年，迁右相，赐爵博陵县男。立本虽有应务之才，而尤善图画，工于写真。《秦府十八学士图》及贞观中《凌烟阁功臣图》，并立本之迹也，时人咸称其妙。太宗尝与侍臣学士泛舟于春苑，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太宗击赏，数诏座者为咏，召立本令写焉。时阁外传呼云：‘画师阎立本。’时已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侧，手挥丹粉，瞻望座宾，不胜愧赧。退诫其子曰：‘吾少好读书，幸免墙面，缘情染翰，颇及侪流。唯以丹青见知，躬厮役之务，辱莫大焉！汝宜深诫，勿习此末伎。’立本为性所好，欲罢不能也。及为右相，与左相姜恪对掌枢密。恪既历任将军，立功塞外；立本唯善于图画，非宰辅之器。故时人以《千字文》为语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咸亨元年，百司复旧名，改为中书令。四年卒。”因其曾官至中书令，故简称“阎令”。

[6]宗室仲爰君发：赵仲爰（1054—1123），字君发，濮安懿王赵允让之孙。元符三年（1100），徽宗即位，赵仲爰升为建武军节度使及大宗正（司掌宗族系谱之官），并加任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少傅。宣和五年六月卒，年七十。据后文可知仲爰还收藏有“唐画《陶渊明归去来》”“巨然、米芾横轴”。

二

古画若得之不脱[1]，不须褙裱[2]。若不佳，换裱一次。褙一次，坏屡更矣，深可惜。盖人物精神发彩[3]，花之秾艳蜂蝶，只在约略[4]浓淡之间，一经背多，或[5]失之也。

笺注：

[1]脱：脱离。此处指的是画心与裱背之底不脱胶。

[2]褙裱：亦作“裱褙”。用纸或丝织品做衬托，用以装潢字画书籍，或加以修补，使之美观耐久。凡裱褙必两层，书画等正面向外者，谓之裱；以无染素纸衬托其背者，称为褙。

[3]发彩：光彩。晋潘岳《夏侯常侍诔》：“如彼随和，发彩流润。”?

[4]秾艳：指色彩非常艳丽。秾：花木繁盛的样子。约略：仿佛，依稀。唐李端诗《长安书事寄薛戴》：“笑语且无聊，逢迎多约略。”

[5]或：也许。

三

古人图画，无非劝戒[12]。今人撰《明皇幸兴庆[13]图》，无非奢丽[14]。《吴王避暑图》，重楼平阁，徒㈡动人侈心[15]。

校记：

㈡徒：《说郛》本作“陡”，于语义不通，当是形近而误，故校为“徒”。其他诸本无“徒”字，今依《说郛》本。

笺注：

[12]劝戒：勉励告诫。南齐谢赫《古画品录序》：“图绘者，莫不明劝戒，著升沉。千载寂寥，披图可鉴。”

[13]兴庆：指的是唐明皇的兴庆宫。唐李德裕《明皇十七事》载：“兴庆宮，上潜龙之地，圣历初五王宅也。上性友爱，及即位，立楼于宫之西南垣，署曰‘花萼相辉’。朝退，亟与诸王游，或置酒为乐。时天下无事，号太平者，垂五十年。”

[14]侈丽：奢侈华丽。《尚书·毕命》：“敝化奢丽，万世同流。”

[15]徒：只。动人侈心：引起人奢侈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