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和1930年,作者两次考察西北,在吐鲁番地区地行考古发掘,此书为其考察报告。全书分三部分:一是记述吐鲁番考察经过,其中对吐鲁番地区的古城址、旧寺庙、墓葬群等都有详细说明,并附有路线图和古城图,可供了解此地古代文化遗存的概貌;二是遗物说明,即对考察所得的古文书、绘画等文物进行诠释和考订;三是遗物图版,可与遗物说明相对照。其中古文书有30余件,多为公元7世纪后半期及8世纪唐朝统治西州时期的遗物,如缴纳地租、户籍、军屯、诉讼牒状等,对研究西州的社会经济很有价值。
黄文弼(1893—1966),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考古学家、西北历史地理学家。先后四次到新疆进行科研考察。著有《高昌陶集》《高昌砖集》《罗布淖尔考古记》《塔里木盆地考古记》《新疆考古发掘报告》《西北史地论丛》等。
一、吐鲁番考察经过
第一次工作经过 2
(一)高昌城之沿革 4
(二)高昌古城之现状 5
(三)高昌古城附近之情形 6
第二次工作经过
二、遗物说明一:古籍写本及题记
(一)《毛诗?简兮》校记 24
(二)《尚书?大禹谟》校记 27
(三)《孝经?三才章》校记 27
(四)《孝经?□宗明义章》 校记 29
(五)佛书《善见律》音义校记 30
(六)佛书音义校记 30
(七)《文选序》校记 32
(八)阴阳杂书校记 32
(九)《佛说首楞严三昧经》及题记 34
(一〇)《维摩诘所说经注?方便品第二》 35
(一一)比丘尼僧写《涅槃经》题记 36
(一二)为开元皇帝祈福文残片 37
(一三)观音奴别译文题识 37
(一四)汉文佛经印本 38
(一五)《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拓本 39
三、遗物说明二:古文书写本(附钱币及碑志拓本)
(一)白雀元年物品清单 40
(二)□露二年残牒 41
(三)安末奴等纳驼状 43
(四)西州征物残牒 44
(五)开元十三年征物残牒 44
(六)张元璋残牒 45
(七)府司阿梁状词并批 45
(八)高昌县征夫残状 46
(九)虞候司及法曹司请料纸牒 47
…………
序言
我在一九五二年夏《高昌砖集》增订本出版后,即开始编写《吐鲁番盆地考古报告》。我在吐鲁番考察,前后凡二次。第一次,在一九二八年春天,因赴库车考察,路经吐鲁番,逗留二十余日,仅勘查周围遗址,搜集若干资料,未作发掘工作。第二次,于一九三。年赴罗布淖尔考察前,在此地雅尔湖工作月余,系以墓葬为重点,同时亦采集若干遗物。在雅尔湖墓葬中所掘获之墓志同陶器,已出版为《高昌陶集》及《高昌砖集》增订本,所余第一、二次所搜集之资料,如唐人写本残纸、壁画及零星什物等等,约百余件,均未整理出版。解放后,在科学院考古所领导之下,开始作有关的整理研究工作,但系以全部考察路线作重心,为编写报告准备条件。至于有计划研究编写《吐鲁番考古记》,实自今年二月起至今年七月底止,共计六个月。编写体例,是将全书分二部分:一、为文字,二、为图版。关于文字方面又分二小部分:一、吐鲁番考察经过;二、遗物说明。关于图版方面,除已作有遗物说明者外,并附录古维吾尔文写本、印本、拓本于后。先就遗物之说明着手,分有文字与无文字两类,逐件加以校释与说明,目的在阐明其内容,及其与历史之关系,于六月底即已大部完成。考察经过,是就旧稿加以修改,亦于七月上旬改完。古维吾尔文稿件,尚待翻译研究,兹先将此史料编号印出,以供专家之研究。此项工作,至七月底止,大致按计划完成。在编写过程中,亦遭遇若干困难。一、此次在吐鲁番工作,除雅尔湖墓葬曾作发掘外,其他各地遗址,仅属调查性质,均未作大规模发掘。所搜集之残纸,或购自本地农民,或由友人赠送,均系本地农民犁地偶然发现,并无科学记录及真确地层坑位等记载。故欲研究遗物之并存关系及地下状况,颇感困难。二、所搜集之残纸,多半破碎不全,其原因有二:(1)在回鹘人入新后,因本地乏纸,唐人写经及古文书残纸,常被裁截写回鹘文书,或作别用。(2)古物出土后,本地农民不知其价值,遂遭割裂粘补,致失原形。因此,对于研究遗物之内容与性质,增加若干困难。三、此残纸大多为六朝或唐代写本,别体字甚多,间有草书,加以残缺,欲认识其内容颇为艰苦。以上三者,属于文字方面。其次绘画方面,除伏羲女蜗神像图,稍完具外,其他如壁画,因外人之盗劫,缺头去尾,破碎不全,欲据此以推求其内容,亦属不易。但此项资料,均出于新疆吐鲁番,为研究西域史确实可据之直接史料,故亦尽吾等能力之所及,略加整理与诠释,以介绍于读者,俾作参考。第一,典籍方面,所有汉文经籍残片,取以与现行刻本对校异同,知现行刻本颇有错误脱落,因而知流传西域之写本如《毛诗》《孝经》等,虽属断残,但多为唐人手迹,弥可珍贵。若六朝及唐佛经写本,如《维摩诘经注》以校现行刻本知所删削者甚多。其次文书方面,虽属残片,要皆为唐朝统治西州时期之史料,亦就其可知者,略加诠释和考订。尤其是石刻拓片,如《麹斌造寺碑》,为研究高昌国历史极有价值之参考资料。西域石刻,最为难得,流传于内地者更少,因此细加雠校,影写付印。其次无文字部分,皆属于艺术品之类,除绢画外,大部分皆残缺不全之壁画,但由此亦可窥见当时佛教艺术之遗迹。其次本书所附之古维吾尔文,大部分系我在吐鲁番所搜集,或拓自石刻,一部分为袁复礼先生在迪化搜购,要多为宗教典籍或古代文书,为研究回鹘历史文化之重要资料。亦原样影印附录于后,以供专家参考。本编以短时间编写付印,可能记录、说明仍有错误。尚希读者赐教,以便修正。
又本工作之进行,均在院方、所方领导之下,多方督促指导。编写完后,又经本所编辑委员会诸先生,特别是徐炳昶先生、向达先生、范文澜先生、陈梦家先生、苏秉琦先生,予以指正错误,特此敬致谢忱。又本工作除编写方面由文弼执笔外,凡器物整理照相及录写,由张寅先生担任,绘图工作由郭义孚先生担任,并此致谢。
黄文弼
一九五三年八月
黄文弼吐鲁番盆地的考古与研究,特别是对该地区早期文化的探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考古学标尺的作用,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广泛重视。
一、吐鲁番考察经过
吐鲁番盆地,在天山区东部,周围有高山环绕。北为博格达山,主峰高达五四○○米。南为库鲁克山,平均高度亦达一二○○米左右。中间形成东西斜长之低地,亦称为盆地。沿库鲁克山北麓,出现一断槽,即艾丁湖及其周围之盐壳区域,最低处海拔为负二八三米。在天山南麓又隆起一低脊丘陵,东起连木沁,西至雅尔湖,延袤三百余里,屏峙于吐鲁番东北两面。山石由沙砾岩所组成,形成红色,故本地居民称为“克子尔塔格”,义即“红山”也。在红山各断层中,泉水涌出,积流成溪,下流灌地。但因盆地北对高山,南面断槽,高低悬殊,因此气候干燥、夏季温度极高,蒸发强烈,雨滴不及下降即消失。又因盆地处于内陆中心,距海岸线过远,周围又有高山阻隔,从海洋吹来饱含水分之空气已渐微弱,不易侵入,故形成雨水稀薄现象。农民凿井穿渠,以资灌溉。正因有泉水及井渠水之供给,土地变为肥沃,一年再熟,出产甚丰。沿盆地周围,如鲁克沁、辟展、吐鲁番、托克逊,均为居民聚住之区。树木荫翳,禾稼茂盛,为新疆南八城中富庶区域之一。历来各民族,均视此地为天赋之乐土,建国称王于此者,不知凡几。
其次论及其位置。吐鲁番在新疆东部,南与罗布淖尔洼地对直,东接河西走廊,为自古以来,东西交通线上之南北两据点。自汉武首开西域道,东西人士之移徙,商贾之往来,必经吐鲁番,或罗布淖尔,通过塔里木盆地,而至西域各国。当时来往率由二道:一曰南道,经楼兰,即由罗布淖尔,沿昆仑山北麓往西,过葱岭,而至印度、大月氏。二曰北道,则经吐鲁番,即由车师、沿天山南麓往西过葱岭而至大宛、康居、安息。历汉至唐,其情不殊。自宋以后,南道闭塞,而北道仍不失为中西交通枢纽,吐鲁番为交通线上活动之中心,至于今不变。由于吐鲁番位置之特殊,反映其政治和文化之多方面的发展。在历史上无论汉人、匈奴人、突厥人、西藏人、回鹘人、蒙古人,挟其政治或军事力量西进,而印度人、大月氏人、康居人、安息人、罗马人或土耳其人,拥其宗教或宗教艺术东来,莫不以吐鲁番为焦点,而留其残迹。加以吐鲁番气候干燥,腐蚀不易,最适宜于保存地下文物。又因其地理环境之特殊,境内重要地点如鲁克沁、哈拉和卓、雅尔湖等地区,自古以来即为吐鲁番人民活动中心区,其遗址至今岿然犹存,未尝受风沙之摧毁与淹埋,如楼兰、尼雅之变易其形势也。因此吐鲁番不特为研究我民族历史之重要地点,亦且为研究亚洲历史可珍贵之宝库矣。吾等此次到新疆考察,以南疆为目的地,而以吐鲁番为考察重点之一者,其故在此。但满清以至国民党统治时期,帝国主义者常派遣其文化特务,藉游历为名,公开盗走中国大批文物,吐鲁番正是受害最巨之一地。吾人来此已晚,仅能捃拾其剩余之一部分而已。兹将考察经过简述如下:
第一次工作经过
一九二八年我等行抵新疆最东之一城市哈密时,值旧历春节,遂在此度岁。徐炳昶、丁道衡诸先生等一行已先赴迪化,我与袁复礼、刘衍淮诸先生等,为最后赴迪化者。二月十二日首途北上,经头堡、三堡,至吐鲁番。由哈密至吐鲁番原有两路:一由哈密西南行,经四堡、五堡、十三间房沿沙漠边沿,西至吐鲁番,为南路。唐时玄奘由伊吾涉南碛至高昌,即由此道。一由哈密往西北,过七角井,如北逾天山,即可达到天山北路之古城子。由七角井折西南行,经东、西盐池,至吐鲁番为小南路。南路沙碛多风,春夏旅行不宜。我等乃取小南路西北行,经柳树泉、三道岭、瞭墩、一碗泉入山,经车毂轳泉至七角井,转西南行,过东、西盐池,至土墩子,车行二百七十里之石碛,甚为艰苦。又三十余里至七克腾木。又一站至鄯善县,亦名辟展。住一日。城中七圣庙内悬有一木匾,浮雕“神灵感应”四字,传出自哈拉和卓旧城,本地人送县悬之。次日至连木沁。行旅大车由大路行,我与袁、刘二先生骑行,穿连木沁沟,傍红山南麓,至吐峪沟,一览晋唐佛教遗址。复穿吐峪沟,依红山 北麓,至胜金口。次日至吐鲁番。在此一带,东起连木沁,西至桃儿沟,有一座低脊山脉,居民称为“克子尔塔格”,计长三百六十余里。山谷间泉水涌出成溪,下流灌地。如连木沁之水下流灌鲁克沁,吐峪沟之水下流灌洋赫,木头沟、胜金口之水下流灌二堡、三堡,葡萄沟之水下流灌吐鲁番、洋沙、沙河子,桃儿沟之水下流灌玉林宫,雅尔湖之水下流灌野木什及让布工商。因此,自连木沁至野木什,凡有水之地,居民稠密,自成聚落。在此一带山脉中,每一溪涧均有佛教遗址,依岩凿洞,金碧辉煌,为古时居民礼拜之所,尤以吐峪沟、胜金口为最著。外国文化特务闻风而来,大量盗掘,出现古物如经卷、木牍、塑像之类,捆载而去,不可胜数。我等来此已晚,且急需赴省城,未及详细勘察。
我等在吐鲁番休息两日后,即赴迪化,时三月八日也。在迪化停留四十余日,筹商分途考察事。我任新疆南路考古工作,筹备一切。四月十九日,同龚元忠、亚生、蓝福狗等一行共四人,出发南行。经柴俄堡、达坂城、白杨河、根特克,五日而至吐鲁番。在柴俄堡海子边,有土墩及古坟遗址。曾在古坟中掘出陶器数件(见《高昌陶集》六一页,插图二九),但因急赴吐鲁番,未及详细工作。
吐鲁番有两大古城:一为在现吐鲁番城西二十里之雅尔湖旧城,一为在吐鲁番城东南五十里之哈拉和卓旧城。我等抵此后,一方面筹备赴库车途中之所需,一方面访探古迹。四月二十六日清晨,我同亚生游览雅尔湖旧城。城在两河之中洲,形同扁叶,有二甚深之河床绕城而过,古称为交河,故此城古亦以交河为名,现称为雅尔和图。河中已干涸,唯泉水尚旺,下流灌野木什地。居民亦多。城中颓垣败壁,满布平野,洵为可工作之地。但因时间关系,拟留待下次来工作。在吐鲁番稍休息后,于五月三日复同龚元忠、亚生等向哈拉和卓出发,作高昌城之探查。(参考附图一,《吐鲁番考察路线图》)
(一)高昌城之沿革
在哈拉和卓之古城遗址,本地居民往往有不同的名称,或称为伊底库特赛里,或称为达克阿奴斯城。后者出于吐峪沟中麻扎之传说。据云:“在回教来新前,有罗马国六人来此访道,其中一人为达克阿奴斯初建此城,死即葬于吐峪沟中,立为麻扎,连同一狗,称为七位眠者。”现在仍为本地人朝拜之所。但达克阿奴斯来此建城之真确年代,尚无史料可征。我国古代记载,则称为高昌。高昌之名始见于前、后《汉书?西域传》。《前汉书》称车师后王姑句“即驰突出高昌壁”。《后汉书》云:“自伊吾北通车师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后部金满城五百里。”(《列传》七十八)《北史?西域传》云:“高昌者,车师前王庭之故地。……或云昔汉武帝遣兵西讨,师旅顿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势高敞,人庶昌盛,因名高昌。亦云其地有汉时高昌垒,故以为国号。”是此城称高昌远在二千年前,由晋至魏常设太守以统之,虽累经变革,其名未改。至麹氏王高昌时,且以为国号,传世百四十年(公元五○○—六四○年)。唐灭高昌,以其地为西州,仍置高昌县;唐贞元中,始没入吐番。内属者百五十余年(公元六四○—七九一年)。唐懿宗咸通七年(公元八六六年)北庭回鹘,进取西州,而西州遂属于回鹘。但此地仍称为高昌。据吐峪沟所发现之古维吾尔文石刻称:“其国王布哈里葛亦都克,在高昌之克子尔重修庙宇。”(见本书附录《古维吾尔文石刻拓本》)是高昌自汉至元均未废弃。明初并入吐鲁番,城遂荒废矣。
(二)高昌古城之现状
高昌旧城在吐鲁番东南约六十里,邻近阿斯他拉(亦名二堡)及哈拉和卓(亦名三堡)两村落。两村落南部,有一片颓败城墙及土堆,乃古之高昌城旧址。周围约十里,大部尚完整。居民依城凿室而居,多在北城,因此北墙有若干裂口,为居民出入城内之径路。城墙周围甚不整齐,以东墙为甚。城墙建筑,有用土筑者,有用土坯堆砌者,又有用黑沙泥筑者。高昌自汉至元,历经一千五百余年,政权之更替,民族之变迁,于城墙之建筑术及其形式,均有影响。城墙之不规则或突出,或洼入,其原因亦由于此。大城之内,另有一子城,西、南两面,尚可见城墙遗迹;北面亦可见一段;东面全缺。居民云“大城中有九个子城”,现可见者仅此,或历代添筑修补,致现出多种形式,并非真有九个子城也。城中多半已开垦为耕地。城中古建筑,由于农人挖取墙土作肥料,亦大半逐渐消失。现在保存之大宗建筑物,多在子城内西北区,居民称为学堂,多为古代庙宇建筑,作穹隆形,用土坯砌成,再加涂泥粉及彩画。在此东南接近中心处另有一较古老建筑,颇宏伟,墙壁皆用红泥土筑,每版约二尺见方,居民称为“汗土拉”,或称为“可汗堡”(插图2)。据云:“曾在此处发现有五铢钱及烧砖。”我等在此处稍作发掘,但未有所获。德国考察队在可汗堡东南(格图 M,见同上)角,掘取红沙石石刻一方,即北凉《沮渠安周造寺功德碑》。王树枏《新疆访古录》考订为沮渠氏承平三年,即宋元嘉二十二年(公元四四五年),时沮渠安周称王高昌,建筑寺宇,则此一带或即沮渠氏时代之遗址。在可汗堡之南,勒柯克曾发现摩尼教壁画,及古维吾尔文经典。居民亦称在此处发现古维吾尔文字甚多,是子城之南部,或为回鹘人入新后之政治中心区。城之东南部均为低地,现已辟为田园,或为当时子城之城隍。故疑自汉迄唐之政治中心,可能均在子城之中心偏西北地区也。
(三)高昌古城附近之情形
我等于五日在城中考察完毕,次日复游览城之周围。东城有河流绕于旁,此水即由胜金口水南流,以灌二堡、三堡之地者。河之东岸为一大平原,有路东至吐峪沟,东南至鲁克沁。在路南城之附郭处,有寺庙遗址数处,并有穹隆式大坟,由北而南骈列成行,本地人称为共巴子。再东则为柏什柯布克,俟下节述之。东北西北均为戈壁,直至胜金口。在此戈壁滩上,古坟甚多,皆撮土为坟,外围土垣,与雅尔湖略同。唯西北区坟后均起建筑,现虽倾圮,然尚存其遗迹。张怀寂墓亦在西北区,墓中曾发现一石碑,为《张怀寂墓志铭》,泥塑及残余经纸亦多。石碑现藏乌鲁木齐博物馆(详见《遗物说明》二图版五八,图60)。东及东南皆为田园。在城西里许,有一废庙遗址颇高大,墙壁间尚可见壁画残迹。北为居民聚集之所,骈列为市,间有维族坟墓及礼拜堂。旧时遗址已多不可见矣。
我等游览既毕,乃开始考察高昌周围之佛教遗址。首胜金口。五月六日下午全队沿胜金口水溯流而上。沿途树木密茂,泉水淙淙,居民络绎不绝。随河流之曲折,蜿蜒于三堡与胜金口间之大戈壁滩上,古坟棋布,直抵胜金口。坟后塔庙已半倾圮。约行十五里至胜金口,居一店中。
1.胜金口
此为突厥语与汉语合名。突厥语“口”为“额格子”,胜金额格子,即胜金口之义也,为克子尔塔格各山口之一。有胜金水流于其间,下流灌二堡、三堡之田。山前为胜金口,山北为胜金堡。大道由连木沁至吐鲁番,沿克子尔塔格之背,由胜金堡南行而至胜金口,再转西行至吐鲁番。我等初来时,行李车即取道于此。我与袁复礼、刘衍淮初沿山南麓至吐峪沟,复转行山背大道,此次则由三堡北来也。在胜金水之东岸,山腰有庙基一,墙壁遗址尚存。转北山腰有佛洞二,山麓又有废庙一,佛洞一,洞中壁画间有存者。复沿溪行,在沟东岸,山上山下,废庙及洞室络绎不绝。我在东北山腰洞中检拾残壁画二块:一方墨绘菊花瓣,一方墨绘梅花。又在沟东南废庙内,拾婆罗谜文字数块。又购得写古维吾尔文字壁画数方(图版附录112—117)。皆本地人由废庙中拾取者,文字颇明晰,但不识其意耳。
2.柏则克里克
在胜金口游览毕后,即向柏则克里克出发。胜金水,由山中南流至口时,木头沟水自西来会。故吾人欲至木头沟,亦须沿沟水涉涧曲行,依傍岩壁,至胜金水入口处。再攀登右岸之山腰,绕行于绝壁中之羊肠小道,转至山后,豁然开朗,展布一宽阔平原。木头沟水经流于沙原之下,岸高十余米,随水流为曲折,成马蹄状之湾岸。柏则克里克之优胜佛洞,皆位于湾岸之中层。故不到河岸不知此间有美丽如画之建筑也。“柏则克里克”为突厥语,有装饰绘画之义。盖选择此地为可隔绝尘寰,独身修炼之地。我等住于洞北五里木头沟村庄一阿訇家中。柏则克里克之佛洞皆在沟西半壁间,依岩凿洞,鳞次栉比。由北而南,计洞十八。第一、二、三、四、五洞皆已倾圮,壁画无存。第六洞,为一穹隆式之庙宇建筑,顶绘菩提像,旁题汉字,为“菩萨摩诃萨”;下为方形,绘画已残毁,皆难辨识,唯面貌似为黑色耳。第七洞,前为厅堂,堂后墙两旁开二小门弄,直入后室。后室为桶状式,长九○○厘米。两旁门弄,北弄长六五○厘米,宽一一○厘米,南弄长七三○厘米,宽一二○厘米,高约一五○厘米。前面厅堂作四方形,宽长均为七四○厘米,藻井绘花朵状之图案,类宝相花开放之形。(参考图版七○,图73) 两壁绘佛像及楼阁,均已残缺。第八洞宽四三○厘米,深九八○厘米,高四一○厘米,四壁亦绘有佛像,多已残毁。本书中所载残壁画数件,即出此洞中(图69—71、73)。第九洞,宽三八○厘米,深七三○厘米,高约四○○厘米,顶绘佛坐像四,两壁绘佛立像六尊,后壁一尊,均已残毁。第十洞有厅堂,方形,后壁两旁为弄门,直通后室。后室作桶状式,与第七洞形式相同。南弄门深八一○厘米,北弄门深八二〇厘米,宽各一三○厘米,均绘千佛坐像,但绘画不精。第十一洞,深七七○厘米,宽三一○厘米,高约五○○厘米,顶绘千佛坐像,两壁绘佛立像七尊,均已残毁。第十二洞无画。第十三洞,深九八○厘米,宽二二○厘米,高约三○○厘米,顶绘千佛坐像,两壁绘佛立像七尊。第十四洞,深一四一○厘米,宽三七○厘米,高约四○○厘米,顶绘千佛坐像,两壁绘佛立像十六尊,现均涂泥。第十五洞,深一二一○厘米,宽四一○厘米,高约三○○厘米,顶绘千佛坐像,两壁绘佛立像十二尊,残,涂泥。第十六洞,深一八四○厘米,宽四二○厘米,高约四○○厘米,后层为套房,无画,南壁书古维吾尔文字,旁有一套房,门墙破裂,墙壁里有一复墙,书有古维吾尔文字。是外墙为后人所重建,藉以保护里墙也。外墙上之古维吾尔文字为墨书,红绿双钩,颇为美观。一为红线双钩轮廓,而以绿色填之。第十七洞,宽一八○厘米,高二二○厘米,深二五○厘米,后层为套房,无画,中储黄米渣甚多,疑为旧时之仓库。以上各洞皆东向。第十八洞,宽三五五厘米,深六一五厘米,高约四○○厘米,顶绘千佛像,已涂泥。两壁绘佛像六尊,均已残缺,东北向。上述第七、九、十一、十八各洞,皆有残毁痕迹,显系被人有意铲除者。后查德人勒柯克所刊布之《高昌》称:“在第四、第九两洞壁画铲取甚多,而第九洞几全部铲取。”当时未携带勒柯克原书对勘,不知彼所盗取者属于我所记何洞。但此被毁之洞中,必有为勒柯克所盗取者也。一幅完整之壁画,既经破坏,则他人若欲研究壁画在洞中之整个情形,及洞中各部分之关系,已不可能。又彼用暴力铲取,残存部分,因之遭受损伤者亦多。因此知帝国主义者对中国文化之破坏活动,无所不至也。
3.葡萄沟及以西古迹
五月九日清晨,龚元忠因病先归。我同哈得尔带队沿红山之背,经行戈壁往西。时当春季,气候早暖,吾人挥汗如雨,而天山高峰,白雪皑皑,耸立云霄,反映出分外美丽。四十里至葡萄沟,水流颇大,来源自雪山,下流灌沙河子、雅尔巴什等地。居民千余户,沿沟边而居,树木茂密,凉爽宜人。每至夏天四方之人来此游憩者甚众。地产葡萄,甘甜味美,甲于他地,故地以葡萄为名。下午游览葡萄沟之佛洞,复返店中。次日复西行,越过冈峦戈壁,约五里许,至西傍,有倾圮古庙遗址二、三,据引导者云:“日本人曾在此掘出许多写经残纸。”又过二沙梁,有一干沟,西岸有佛洞二所,壁画已毁。山上有古庙基一所,沟东有古址二所,均无可取。复西行,越二山梁,约三里许,至塔提剌布拉克,有寺庙遗址十余所,或依岩凿洞,或建立山腰,洞中壁画多已毁败,而壁画旁之古维吾尔文题词,尚隐约可见。复西行,至桃儿沟,憩息一回民家中,复循大道返吐鲁番,时为五月十日也。自五月三日出发,至此已八日矣。虽未作大规模之发掘,然零星搜集,已满陈四大木箱。此第一次在吐鲁番考察之经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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