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朴的诗情——罗文帝《黔山系列》油画作品简评
自古希腊开始，西方艺术家就将再现自然作为艺术的追求，将追求真实作为艺术的目的，并由此形成了一整套艺术创作法则，写生是绘画的基本方式之一。意大利早期文艺复兴画家琴尼尼（Cennio Cennini，约 1370—约 1440）说：“最完美的指导者，最好的指南，最光明的灯塔，就是写生。写生比一切范本都重要，你要打心眼里相信它，特别是当你在素描上获得了一定的经验之后。”作为一个油画家，罗文帝曾在贵州师范大学接受过系统的油画基本功训练。依照油画的基本规则，他的油画创作是从写生着手的。事实上，对景写生与按画谱作画正是油画与国画的基本差异，之所以如此，根源于中西双方不同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
罗文帝擅长风景画，且始终以他生活的贵州的自然风光为描绘对象。他早期的风景画造型简约、笔触奔放，且色彩强烈，带有较明显的表现主义特征，而他近期的《黔山系列》作品则呈现出全新的面貌和格调。
安顺龙宫的喀斯特地貌风景是罗文帝该系列作品描绘的题材。不同于北方崇山峻岭的宏伟，也有别于江南低矮丘陵的秀美，龙宫的喀斯特地貌给世人带来的是雄浑壮观的视觉感受。这里山体如锥，但浑厚丰满；由于这里属于覆盖型喀斯特，因此植被葱郁，较少裸露的山脊；又因为这里土层浅薄，所以难见高大的乔木。贵州地处高原，阳光强烈。由于属于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这里雨水充沛，在阳光的照射下，空气中总是弥漫着迷蒙的雾气。为了更完美地描绘这里独特的自然风貌，在《黔山系列》作品的创作中，罗文帝抛弃了他早期的浓彩厚涂式的绘画方式，而改用一种淡色轻描式的薄画法。从近处看，画面上布满了轻快而细密的笔触。当我们退到远处，那些笔触便化作了山、石、树、草等各种景物。罗文帝很少采用未经调和的鲜艳色彩作画，画面总是呈现出柔和而淡雅的色调。他画中的风景有春、夏、秋、冬不同季节的区别，甚至有晨、昏、正午不同时间的差异，但无论景象如何变化，他的所有画面仿佛都笼罩了一层透明的银灰色的薄纱。这层薄纱不仅再现了贵州高原特有的朦胧的光感，而且给作品带来了强烈的抒情诗意。罗文帝的所有作品都显示出一丝不苟的创作作风，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一丝仓促的痕迹。从他的作品中，我们就能看出他细腻、文雅和严谨的性格特征。
人们注意到，罗文帝的《黔山系列》作品描绘的都是无人的风景，但又不是原始的荒凉之境。这是安顺农民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山间飘荡着农民高唱山歌的回音。这里有一片片的庄稼地，有蜿蜒崎岖的小径，有树木掩映的农舍，还有树立的电线杆和绵延的电线。这里有农民劳作的痕迹，一山一水都记载着生命的故事。画中即使看不到人影，我们也能感到当地农民的纯朴，体会到田园生活的简朴。在画面取景方面，罗文帝这组风景作品大部分选取的都是中景，既没有远景的空旷和疏远感，也没有近景的逼仄和压迫感，这是一个可游可居、充满温情的生活空间。“近水知鱼性，近山知鸟音。”不同于外来采风画家浮光掠影、蜻蜓点水式的写生创作，罗文帝的《黔山系列》风景画是他与这片土地热情拥抱、亲切对话的产物。他的作品不仅展现了自然之美，更抒发了他的心中之意。它们是主客同构、情景交融的艺术佳作。
法国 19 世纪历史学家兼艺术批评家丹纳（Hippolyte Adolphe Taine，1828—1893）在《艺术哲学》一书中将种族、环境和时代视为决定艺术发展的三大因素，尤其强调环境的作用。环境包括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两个方面。丹纳在论证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取得辉煌成就的原因时指出：“环境与艺术既然这样从头至尾完全相符，可见伟大的艺术和它的环境同时出现，决非偶然的巧合……环境把艺术带来或带走，有如温度下降的程度决定露水的有无，有如阳光强弱的程度决定植物的青翠或憔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造就一方文化。罗文帝的《黔山系列》风景作品是安顺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共同孕育出来的艺术之花。在这个喧嚣的时代，他的充满宁静、温馨而又质朴的诗意的绘画作品足以慰藉我们的心灵。
王端廷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研究生导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