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高雄市凤山顺安中药房1936年创立,80多年来一直为邻里乡亲默默服务。从孕妇产后的七帖生化汤、小孩半夜发烧的犀牛角水,到隔壁总铺师的专属药膳配方、为街坊泡制的养生药酒、病人离世后的药忏……过去,中国人日常生活里的大事小情,仿佛都离不开传统中药铺。
这本书是一家传统中药铺经历社会变迁的备忘录,也是对那个物资匮乏但充满邻里温情时代的回忆录;是中医药行业从业者的回望,更是展望。这本书里,有发生在传统中药铺里的热闹故事,也有作者无私分享的私房配方,有真情,有智慧,飘散着浓浓的中药香!
卢俊钦,高雄市凤山顺安中药房第三代传人,从小在中药堆里长大,擅厨事,懂味道,十余年来替不少业内人士研制专属麻辣锅香料,提供一对一中式香料咨询服务,目前为“朕店麻辣火锅”技术长、中国“熬八年台湾火锅”技术研发总监、“福伯本草养生屋”技术长。
自序
辑一 那些人那些事
顺安中药行,从二〇一九走回一九三六
屋顶上的晒药厂
求药签,神明也要当医生
普度,替好兄弟也补一补
……
辑二 总铺师的菜单
仓库
食谱 家庭版麻辣锅
老板,我要买台湾产的四物汤
食谱 四物汤
生化汤七帖
食谱 生化汤
最后一碗肉骨茶
食谱 肉骨茶
……
辑三 内用、外服与道具
贵夫人的养颜圣品
珍珠玉容散
运功散
阿公和老爸时代的七厘散配方
……
辑四 后记
辑五 香料、药材一览
自 序
一九九三年政府修订“药事法”,停发中药商执照(仅原本有列册的才可以继续营业),之后若需经营中药房,需领有药师或中医师执照,打破了从前中药房的父子相承、师徒相授,中药知识被纳入国家化的管理机制,仅有科学中药纳入健保,饮片药材全被排除在给付范围之外。
随着时代变迁与政策走向,中药行一间间凋零,能否转型,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这几年特别有感,开始替家中药铺,尽点心意,陆续将过往点滴及中式辛香料的使用心得,分享于网络时,常有以前也是开药铺的朋友来留言,有的是从祖爷爷那代便开始经营,有的是第三代或第四代成员,其中不乏因为无法适应时代转变,早早歇业的了,也有的是目前尚在苦撑待变,还有部分是对家中药铺毫无兴趣,而没踏入这行。
曾经,台湾人的生老病死,都离不开中药房。从产后的生化汤、老人的养生药膳、病人的术后调理、女性的养颜美容、生病的抓药问诊、邻居的香料配方到离世后的药忏……
如今,它已渐渐从日常里退位,但那些时代人情与香料配方,依旧可以跟着我们好久好久。
曾经,中国人的生老病死都离不开中药铺,可如今,我们已经难得找到传统中药铺的身影。在《药铺年代》这本书里,台湾顺安中药房第三代传人亲自讲述了自家老药铺从1936年一路走来的故事,带我们重温了充满烟火味的旧日时光,以及被我们渐渐淡忘的传统物事和中医药文化。作者推开老药铺的门,让我们看到了过去街坊间的邻里亲爱、中药铺从业者的妙手仁心;作者也重拾起中国人药食同源的文化智慧,为我们分享多年研发心得,让躺在药柜里的中药材变成厨房中的药膳配方、中式香料,使老药铺焕发新生。
阿公的名牌
阿公虽出生于日据时代,
却是在台湾生根,也在台湾落叶归根的台湾人。
一九三六年老药铺开张,
而那块印有阿公名字的名牌依然还在。
家里一直保存着一块日据时代桧木制的名牌,这是当年老家拆迁时,抢救下来的一块纪念品,上面写着“卢见兴”三个字。以前家家户户大概都有这种名牌吧!它代表着这户男主人的名字,以前一直都挂在中山路三十四巷三号的门牌底下。这块有阿公名字的木牌,大概是他的曾孙们,对他及老家仅存的一点点记忆了。
阿公总爱没收流氓的“机司头”
记忆中阿公不太开玩笑,现实生活中很凶,家中小孩没人敢跟他亲近,这大概跟他受的教育有关吧!他有种大男人的威严,附近的流氓、小混混见到他,都要躲一旁,更别说从我家门前经过了,被他看见肯定被叫去罚站说教。阿公过世后,家中所清出他从那些流氓、小混混身上没收的武士刀、扁钻及西瓜刀之类的刀械,就有数十把之多。
为什么老家附近的混混特别多?因为家里的老里长从台湾光复后就在附近开了两家有牌照的“红灯户”。以前单身漂洋过海的阿兵哥多,常有生理方面的需求,也因此会有利益纠葛;或为了确保不要有争风吃醋的情形发生,往往有所谓的围事人员,在附近争抢地盘,所以当时老家附近的流氓不少,械斗的情形也比别的地方多一点。不过当时他们都会尽量不经过我家,而从别的地方绕道而行,免得身上的“机司头”一不小心又要被阿公没收了。当时敢不疾不徐、走路有风经过我家门前的年轻人,大概就只剩下宪兵,因为宪兵每天都要到“红灯户”前巡逻,主要是抓逃兵,或是有时阿兵哥办完事没钱付账时,宪兵也会出现。
一九三六年开张的老药铺
老药铺开张于民国二十五年,也就是一九三六年。另外又有一说法,是全面抗战爆发前一年。阿公出生于日据时代,受日文教育,会的语言是日文,不过他也学习汉文——文言文,但只会说闽南话。学习汉文是因为,当学徒学中医药,汉文是必备的文字技能,当时的医药典籍都是汉文,能用闽南话发音正确念出汉文及药材名称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阿公和兄弟一起当学徒,一起开业经营中药铺生意,后来因为分家,阿公舍弃当时在大马路上的店面,将已经在营业的中药铺让给哥哥,选择回到巷子里的老家重新开始。当时他也没能力在大马路上买房子吧,所以选择不用房租的老家。小时候我常听他回忆开业之初的往事:由于开业不久后就遇到二战爆发,初期美国还没加入战争,当时也并没有感觉到战争恐怖,只是刚开业时,一些老客人及熟识的朋友,大多都还不知道他在巷子里开了一家中药铺,所以只要一有空闲,阿公就会到巷子口等,若遇到熟识的人或以前光顾过的老客人,便告诉他们,他在巷子里重新开了一家中药铺,若有需要可到巷内看病抓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好不容易生意稍有起色,这时美军也加入战争,对台湾的日军展开轰炸行动,阿公平日除了要到巷口等客人,有时还要躲空袭,直到熬过了这段时间,国民政府接手台湾,开始过着光复后的日子,生活与生意才渐渐步上轨道。
日子一样往前走,总算开始过着正常的生活。国民党来台后,凤山成为军事重地,除了三所军校,凤山另外有三多:军营多、阿兵哥多、宪兵多。当年来台的军人多半单身,因此才会有上述所说的“红灯区”。
三不五时,为了地盘问题,或是利益纠纷摆不平的时候,家附近便常发生械斗。有趣的是,被砍的一方,总是从“红灯户”这边,一路经过我家,跑到大马路,因为从这边到大马路上的医院就医包扎伤口比较近,而砍人的一方,一定从另一边的巷子跑出去,绝对不会经过我家,要不然“机司头”肯定又要被没收了。这事在五六十年代最常发生,那时“红灯户”的生意最好,七十年代,外头风月场所愈来愈多,凤山的“红灯户”也就渐渐没落。印象中最后一次有人跑过去,是七几年,当时武士刀已经较少人用,取而代之的是改制手枪,一次膛炸,我看到一个右手血肉模糊的人,从我家前面跑到大马路,膛炸的地方,遗留下一把钢笔手枪。
我的“红灯区”记忆
说起“红灯区”,我小时候常进去“光顾”,有时是跟着大人送药进去,有时是玩捉迷藏,跑到里面躲藏,因为里面最安全,一间一间的小房间,排列成“ㄇ”字形,躲在里面,从不怕被其他的小朋友抓到。不过等到年纪大一点,比较清楚里面是怎么一回事,就没敢再进去了。
我阿公一生中只会两种语言,一种是闽南话,另一种就是日语。自有记忆以来,他的日语只会在两种情形中出现,一种是跟他同辈聊天或是打招呼时,另一种就是骂人的时候。他骂人永远都用日语,骂起人来不假辞色、不留情面。不过还好,这种骂人的情形到七十年代就不再发生,因为当时“红灯户”的生意逐渐没落,也就没有所谓的利益问题,不用再围事争地盘。而我家这些年也收集了为数不少的武士刀、扁钻及西瓜刀,直到阿公去世后,才将这些刀械清出,不过都早已生锈了。
尔后大家都可以放心地经过我家。七十年代后,台湾南部兴起一阵“盖贩厝”之风,凤山的流氓们不用在此争地盘,改卖“兄弟茶”去了,即使经过我家,看到我阿公,也都会叫声“见兴伯”。
我的奉茶年代
小学到中学这段时间,是我对阿公记忆最深刻的一段,大部分的时间阿公好像都在家旁边的屋檐下,跟其他长辈邻居闲聊。当时家中药铺大部分都已交给我老爸打理,阿公专司闲聊,或是有客人上门时,吆喝我们这些小鬼,倒茶请客人喝,只有我老爸不在,或是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他才会起身,走到药铺内,不然就是在帮忙整理药材而已。不过,说到喝茶,倒给客人喝的茶,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可是打死都不会主动去喝的。以前家中的茶分两种,一种是一大桶,称之为“奉茶”,是给一般路过的人喝的白开水;另一种是小茶壶装起来,用茶叶泡的,客人上门总是要喝好一点的,所以一般客人都是喝这种。不过小朋友还是比较喜欢喝“奉茶”,因为茶叶泡的那一壶,早上刚泡好时,不算太浓还可以喝,等到下午,就变得又浓又苦,真搞不懂为什么大人爱喝。不单单是我家如此,就连斜对面茶室里的人也都喝这种又苦又涩的茶。
小时候阿公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唱唱歌,不过永远都是日语歌,我也永远都听不懂。我想光复后的日子对他而言,一定不好受。虽然未能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但从他只唱日语歌,只用日语骂人,应该可知一二。
可我始终认为,阿公虽出生于日据时代,却是在台湾生根,也在台湾落叶归根的台湾人!一九三六年老药铺开张,而那一块写有阿公名字的名牌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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