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艺关注贾平凹的艺术作品20多年,这场对话则酝酿了5年,其间从阅读到行走,从资料到话题,进行了精心准备。2019年5月31日,他和贾平凹在上书房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对谈。在对话中,武艺就像一位发现者和探索者,在话题的来回交锋中、在一次次精妙的发问中,引得贾平凹妙语连珠。两人在美术创作、美术教育、文学创作、文学与艺术的连接等话题的讨论中火花频频。书中同时收录了贾平凹和武艺各自独立、自由的美术作品,既延续了对话的议题,亦是对各自艺术观点的直面与回应。
贾平凹,一九五二年出生于陕西丹凤县棣花镇, 一九七四年开始发表作品, 一九七五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 现为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延河》《美文》杂志主编,代表作有《废都》《秦腔》《古炉》等。
武艺,一九六六年生于长春市。 现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壁画系第四工作室主任。 自 1994 年开始,作品展览于中国美术馆、佩斯北京、香港艺术馆、德国国家美术馆、 德累斯顿国家艺术收藏馆、汉堡美术馆、哥廷根美术馆、法国巴黎卢浮宫、英国萨奇画廊、新加坡国家美术馆、日本福冈亚洲美术馆、美国托伦斯艺术博物馆、马来西亚国家美术馆等国内外重要美术馆及艺术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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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先生在对话中说:“我在没有坐过飞机之前,以为天就是日月星辰刮风下雨,各种云彩,当我坐飞机到了天上,才发现所有的云层上边都是阳光。……虽然你站在你的民族、 国家之处,站在你的云层之下,但一定要穿过云层,看到云层之上是一派阳光,云层上面的境界是一样的。”
贾平凹先生和武艺先生,一位是在书画界涂绘波澜的当代文豪,一位是可以用散文来进行写生的著名艺术家,他们关于艺术的这场对话,就是建立在这样一种共通的人类意识、现代意识——云层之上的境界之中的。围绕“对话”这一核心,将来自不同地域、不同领域、不同身份的两位艺术家,他们各自独立、自由的艺术作品引入设计,其强烈的风格张力,既延续了“对话”的议题,也延伸了读者的阅读体验。
贾平凹:老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方不同,人长得不同,动物草木也都不同,动物植物都是因环境而产生的,艺术也是这样。什么样的民族、国度、文化,就有什么样的艺术。讲回归艺术本体,肯定无法脱离意识形态,但向更先进的东西学习,调整我们的思维和意识,首先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优秀的艺术,寻找它们之所以产生的原因,然后在自然所处的国度、文化、意识形态下,尽力地以其艺术的基本规律去调整、改善、妥协、奋争、适应、突破。这里边很复杂,一时说不清。回归艺术本体,不靠意识形态,不靠批判性,其实更难的不是技术层面,而是需要整个社会发展得更平稳、更成熟,社会结构更合理,人的心智更成熟,也更自信,这样自然而然就会回归自然本身,不需要强加任何外力,这样别人看你也是一种平等的关系。
武艺:说来说去,还是工业文明积累的时间太短,西方呈现的外在事物背后有深度的现代文明积淀:宗教史、哲学史、建筑史、艺术史、设计史等因素的融合,才造就了我们看到的自然与人的和谐环境。而我们现阶段都是孤立的,缺乏一个整体性的思维和概念,就像一提传统,就是去模仿古人作品表面的东西。
贾平凹:现在的山水画,我们一弄就画成元明清山水画,永远还是那些山,还是元代的、明代的那些山,还是山上那些树,还是树下面的那些水,水边的那个桥,桥上的那个老汉。有些作品要么是把古画的局部放大成一幅画,要么也就是《芥子园画谱》上边的那些东西。
武艺:主要是画不到元明清山水画的水准,像假古董,看看现在山水画的现状,还不如好好临一临“四王”的东西。
贾平凹:古代的那些名画之所以好,是因为他画的是他看到的东西,表达的是他的时代、社会,是他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里边有他的情绪和感情。有的是庙堂里的人,他表达出来的是一种自尊、得意、雍容、奢华;有的远离庙堂,他表达出来的是一种激愤、反抗、挣脱;有的则是隐士、逸士,表达的是无奈、颓废、放达。看他们的画,要看他们的情绪。石涛说:“山川与我 ( 予 ) 神遇而迹化”,这里边“我”( 予 ) 和“神”是特重要的。
武艺:您道出了现在国画界的顽疾,好多名家从来没认真地临古人的碑帖,也没好好地学古人的传统,拿着毛笔胡写胡画几十年就都成名家了,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年代,每天重复自己的样式,画得很概念,也很熟练,油滑,千篇一律,没有格调,没有思考,更谈不上情感的表达,加之市场的需求量大,买画的人也不懂画,倒来倒去。
贾平凹:前十多年中国书画市场的繁荣,对书画家是好事,也是坏事,这几年书画市场不好了,书画钱不好赚了,也逼着书画家思考一些问题,能静下心搞创作了。现在不光书画市场,别的市场也都不行了,比如古玩市场。但是无论市场怎样变化,好东西终究还是好东西,好东西价格依然坚挺,甚至还在上涨,而一般化的东西就一落千丈被市场淘汰下去了。在任何社会,任何作品一旦不注重内容,其思想萎缩,生气消失,只追求技法,这就预示着没落,而这时有人出来改变这一风气,那就是宗师和大家。
武艺:其实我时常有些保守,有时想想水墨、毛笔、宣纸这些东西不太适合表现现实,西画的材料有物质的属性,所以它可以将自然中最美的、最感人的那部分直接反映到画布上,色彩的薄厚、笔触的美感、精妙的布局,这些因素的完美结合具有现实的力量,当然作品的质量也有高低之分,这最终取决于艺术家的才华、智慧,以及在个性表达中是否具有公共性,是个挺复杂的事,当然这是在写实的范围。中国画材料的属性与美感始终是高于现实的,它表达的应该是从自然中升华的那部分,所以它才高级,所以说,笔墨、宣纸的精神属性是表现心灵感悟的。古人讲“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对于写意的理解,写意应是对自然内在精神的高度概括,模棱两可、胡涂乱抹、似是而非,这都不是写意,写到后来,画面苍白而空洞。再有就是“形”与“神”,应该先有“形”而后有“神”,才是对“形神兼备”更高级的理解。
贾平凹:我赞同吴冠中先生生前的一些观点,他那么一个大画家,为什么说“笔墨等于零”,他为什么特别推崇鲁迅?对他的一些观念不能断章取义,要看他观点的整体,要从他的作品里体会他的观点。他或许是看到了这个时代美术的萎靡,才用尖锐的语言说出他的观点。当然他的观点能否作用于中国水墨画的改造,还有待更多的探索,但他的观念可以使我们有一种认识的自觉。你说笔墨和宣纸的精神属性是表现心灵感悟的,这话是对的。笔墨、宣纸之所以在中国产生,这与中国的文化、哲学、宗教,中国人对外部世界的看法,对生命的看法是一致的。萝卜就是萝卜,白菜就是白菜,怎么去施肥、灌溉、除虫,只能使萝卜长得更大,白菜长得更大,但萝卜始终长不成白菜。我没有具体完整地研究过中国水墨画的历史,也没有具体完整地研究过油画的历史,只是粗略地看过一些中西的画作,倒觉得它们是逆向发展的。中国
古画在早期仍是写实的,越往后似乎越写意起来,西方画好像早期是写意,后来越来越写实了。是不是这样我不敢肯定。从文学角度讲,现实主义是可以包容一切超现实主义的。换一句话说,现代主义都必须是在现实主义基础上完成的,你越有写实的功力,就越有写虚的能力。现在许多人都在玩写意,其实并不知“意”是什么,怎么才能得“意”。我就有这方面的遗憾,我的绘画基本功不行,许多想法无法表现出来。我对永乐宫那些人物造型,对陕西历史博物馆里的那些唐壁画都非常喜欢,但喜欢是喜欢,就是画不了。一盘子大龙虾摆着你吃不了呀,或者说你不会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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