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呀，回家吃饭了
“小军呀，在哪儿呢？回家吃饭了！”
在儿时的印象里，最清晰最难忘的，就是娘这个喊声。每当夕阳西下，家家户户屋顶的炊烟升起，院子里鸡鸭鹅狗的叫声响起，低沉的暮霭一点点接近地面时，做好晚饭的娘便会出现在房角处。见街巷里仍未闪出我的身影，娘便离开家，按我平时常走常玩儿的路线，慢慢寻去。随着她的寻找，“小军呀，快回家吃饭了”的喊声便在村落里甚至田野间久久回荡。而那时，我每每都正和小伙伴玩儿得热火朝天，根本就不想吃什么饭，可娘总能找到我，最终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我领回家，使我所有的乐趣都戛然而止。因而在童年的印象中，最讨厌最不想听到的，恰恰也是娘满村叫我回家吃饭的喊声。
虽然不喜欢，可娘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却每天都按时响起，让我无法逃脱。我便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拥有神奇的魔力，让娘不会说话或者让我听不到娘的喊声，这样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天打地了。
没想到，我梦想的这一天竟然来了，我真的听不到娘的喊声了。
那是我六岁的时候，一场重病毫无征兆地缠上了我。在家里医治无效，娘便抱着我步行来到了三十多里外的镇医院。整整七天，娘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连东挪西凑的钱也所剩无几，可我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到晚上时，我已经不省人事。娘抱着我，呆呆地发愣。正好大夫过来巡房，娘一把抓住大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不断绺儿地淌下来：“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吧！”
大夫急忙扶起娘：“大妹子，别这样，其实我们比你还急，我们一直在对症治疗。可人这一辈子，啥事儿都可能碰上，有时候，咱能治得了病却不一定治得了命呀！”
娘一下子就怔住了，眼泪像枯干的泉水一样止住了：“大夫，你是说我孩子他不成了？”
“也不是，就看这孩子半夜能不能醒来了！”大夫说完，摇了摇头，转身走出病房。
娘僵住了，她像傻子一样看着我，目光硬硬地盯在我那苍白的小脸上，嘴里喃喃地自语着：“小军呀，你这是又跑哪儿玩儿去了？娘等你回家吃饭呀！娘咋找不着你了，你可千万别跑丢了，娘不能没你呀，娘喊你回家吃饭没喊够呀！”
屋里屋外，空荡荡的一片，连个回应的声音都没有。
倏然，娘紧紧抱住我：“娘的小军丢不了！”说着，她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大声喊了起来：“小军呀，你去哪儿了，快回家吧，娘等你回家吃饭呢！”
外面，夜色沉沉，雷鸣电闪，大雨瓢泼。
屋里，娘紧紧地抱着我，一声不止地喊着。
大约半夜时分，一直没有反应的我突然稍稍动了动，虽然还没睁开眼睛，却喃喃地说道：“娘，我要喝水！”
娘浑身一颤，声嘶力竭喊了起来：“大夫！大夫！我儿子醒了！我儿子要喝水！”
大夫闻声赶来，怔怔地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我，不相信似的摇着头：“不可思议！奇迹！”
三天后，我病好了。娘一路上高喊着“小军，咱回家吃饭”，把我抱回了村子。
多少年后，村里老人一见到我，都不由自主地说：“这孩子，是他娘喊回来的！”
有了这次经历，娘喊我喊得更紧了，尤其是我七岁那年，娘几乎一眼看不到我就大声呼喊，因为她发现我迷上了二人转。
二人转是家乡很大众的一种娱乐方式，它对外部条件要求很简单，一支唢呐，一副竹板，一两个艺人，随时随地就可以表演。每逢冬闲，二人转演员便聚到一起，走村串巷表演，很受欢迎。我喜欢二人转，每次听完都能像模像样地唱出来。唱二人转的师傅也觉得我是一块难得的好料，我就决定学唱二人转，跟着师傅走八方。每天没人管束，自由自在，到哪个村唱戏，大家都笑脸相迎，好吃好喝招待，临走了还可能送上几块钱。最主要的，耳边再也不会有娘那不知疲倦的呼喊声了。可师傅却连连摆手，说二人转艺人就是卖唱求饱，一般人也瞧不起，劝我千万别学。可我的主意早已打定，等他们离开，我就偷着跟去。到时候离家千里，他就是不想收也得收。
很快，师傅离村的日子到了，我早打听好了他们的去处，趁娘不注意，先悄悄藏了起来。可我刚刚藏好，娘的声音便在村里响了起来：“小军呀，你去哪儿了，快回家！
娘从村头喊到村尾，又从村尾喊到村头，找遍了每家每户，也没喊出我的踪影。而这时候，师傅他们已经挑着担子走到了村口。娘气喘吁吁地追上去，一把扯住担子绳：“我家小军呢？”
师傅苦笑一下：“大嫂，孩子是说过要跟我学戏，可我没答应。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看我们挑担赶路的，哪儿藏得住人？！”
娘愣了半天，慢慢地把手松开了。师傅又劝了两句，挑着担子，离开了。
看着师傅远去的背景，娘突然拔起脚步，紧紧跟了上去，边走边喊：“小军呀，你在哪儿呢，快跟娘回家！”
“大嫂，你跟着我干啥？我真的没见着孩子的影儿！”师傅赌咒发誓地说着。
娘也不回话，只是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嘴里不停地喊着。
走过十几里的荒原，师傅他们到了另外一个小村。而娘同样也喊进了那个村子。
众人闻讯赶来，先是围着师傅他们笑逐颜开，可很快便被娘吸引过去，皱着眉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大嫂，你要是怀疑我拐了你儿子，你可以告我。可你这样……”
“你唱你的戏，我喊我的孩子！”娘看也没看师傅一眼。
“大嫂，我和你回去，一天找不到孩子，我一天不离开你们村！”师傅说完，挑起了担子。
娘仍然没有回答，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路高喊着我的名字，又返回了我们村。
一天一夜后，我实在坚持不住，回到了家。
师傅终于离开了。临走时，他跟我说了一句话：“孩子，别想别的了，好好上学，要不然，你对不起你娘！”
娘没有打我，盯了我许久，说：“喊了好几十里，你觉得丢人了是吧？告诉你，你要是不好好上学，我就从家一直喊到学校！”
我屈服了。彻底放弃了学二人转的打算，开始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上学。
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早点儿考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听不到娘那令我无地自容的喊声。
我的心愿达到了。1994年，我考上了大学，成为我们村建村以来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
大家都说，我这个大学生，是娘喊出来的。我什么也没说，只等着报到。那天总算到了，我踏上列车，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远离家乡了。
窗外，却传来了娘略带嘶哑的呼喊：“放假早点儿回家！”
大一假期我没有回家。大二寒假我依然留在了学校。可是不久，我就接到了消息：娘病危。
极度慌张中，我赶回家。来到床前，已经不能说话的娘竟然睁开眼睛，嘴唇翕动好久：“回……来了……”
我使劲儿点着头，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吃……饭……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扑通”跪倒：“吃过了……娘，你安心养病……”
娘脸上露出了笑容，轻抚我头发的手却猛然垂了下去。
“娘！”
我撕心裂肺地喊着。
可是，娘却永远都听不到了。
按着老家的风俗，娘被土葬。
按照老人的指点，我站在坟前，手擎白幡，面向西南，喊出了平生为娘唯一的一次呼喊：“娘，娘，向西南，宽宽的大路溜溜的宝船！娘，娘，向西南，高高的骏马足足的盘缠！娘，娘，向西南……”
娘喊了我一辈子，我却没喊娘一声……
跪在坟前，耳边又响起娘的声音：“小军呀，回家吃饭了！”
绝 杀
一、狗救了他一条命
王玉是有名的猎手，他带着老婆孩子一家孤零零地住进荒无人烟的野狼沟，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动物多，可以偷猎多卖钱。可是几天前老婆阿芳进山采蘑菇，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地再也没回来。王玉把儿子铁头一个人锁在家里，骑着大白马满山遍岭地找，可将近一周过去了，阿芳依然是毫无踪迹。
这天一清早，王玉就骑着大白马、带着猎狗花花进山搜寻。可是，太阳已经渐渐西沉，除了三只野鸡和两只野兔，王玉再没发现一个活着的东西。儿子铁头一个人在家肯定饿了，王玉想着，便拨马往回赶。
正走着，大白马突然耳朵一抖，鼻孔大大地一张一合，两个前蹄不停地刨着山路，打着响鼻，一个劲儿地往后退，花花也竖起了耳朵，瞪着眼睛围着大白马不停地转着。
凭着多年的打猎经验，王玉意识到，附近一定出现了什么特别凶猛的野兽，否则久经战阵的大白马和花花是不会出现这种反应的。狼！一定是狼。凭着几十年的经验与直觉，王玉意识到，今天定是一场恶战，不由得握紧了枪。
稍一转弯，王玉不禁浑身一颤，在转过山弯不远处，悠悠闲闲地走着两只野狼，每只足有一头驴大，浑身的毛像刷子一样，闪着油光，微微泛出点儿暗红色。暗红色！王玉内心一紧：难道它们就是父亲临死时说的狼王？！
狼瘸莫惹，心疲莫猎。王玉轻轻地一带马缰，大白马顺势闪进了山弯旁的一个崖缝里，花花也随后跟了进来。
可是，两只狼王仿佛从细微的躲避中听出了声音，它们呼地一下转过身来，四只眼睛电一样闪过莹莹的绿光，径直向崖缝下奔了过来。
王玉见状，知道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他两腿一夹，小腹一顶马鞍，催马向前，花花早已明白了主人的用意，箭一样率先冲了出去。王玉挥手、举枪、瞄准，一气呵成，手指扣动了扳机。
可是，枪却没响。王玉竟然平生第一次吃到了臭子儿，就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他心里明白，今天能保全性命就算是万幸了。猛然间，他觉得自己竟然待在原地未动。原来，久经战阵的大白马竟然待在原地，四条腿不停地颤抖着。王玉拼命地重重给了大白马一拳，急忙退子换弹。
嗷！那边花花狂叫着箭一样冲着公狼王扑了上去，可是它的利牙还没等咬到狼王的脖子，狼王两只利爪一扑，花花便被砰的一声掀到了岩石上，王玉清楚地听到了花花前腿骨折断的声音。
两只狼王布满杀气的眼睛里寒光一闪，嗷的一声猛扑了过来。
还没等王玉作出反应，大白马身子一软，轰的一下瘫了下去，王玉的一条腿被死死地压在了下面，丝毫动弹不得。王玉一皱眉：这辈子完了！
就在这时，只见花花猛地站了起来，电一样向着王玉射了过来，对准大白马的屁股死命地就是一口。大白马一声长嘶，火烫了一般蹿了起来，驮着斜跨在鞍上的王玉，炮弹一样射向两只狼王，冲开一条道路，顺着山路绝尘而去。
两只狼王刚要顺势追下，花花又从后面猛地扑了上来，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母狼王的后腿上，整个身体死死地向下拖去。母狼王一声厉叫，猛地回头来咬花花，公狼王也闪电般扑了过来，两狼一狗搅成了一团。
王玉双腿夹牢，眨眼间逃出了山弯，身后传来了花花的一声惨叫。
二、母狼王一口咬死了自己的孩子
刚到家门口，王玉从马身上一跳下来，大白马便扑通一下栽倒在地，鼻子里嘴里向外淌着白沫，闭上了眼睛。王玉发誓：一定要亲手击毙狼王，为花花和大白马报仇。
第二天一大早，王玉便把另一条猎狗点点在院中放好，匆匆地直奔野狼沟大山里。
到了山弯崖缝处，王玉看到了花花那浑身血迹已经凝固的尸体，便草草地掩埋了它，顺着狼王的足迹，万分警惕地追了下去。
临近下午，在密林深处、野草巨石横生的地方，王玉发现了狼王的洞穴。经过一点点的拭探，王玉确定，两只狼王均不在家。他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在洞穴的底部，王玉发现了一只正在酣睡的小狼崽子，王玉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退了出来。刚到洞口，他突然发现草丛中什么东西一闪，仔细一看，竟然是半截戴着一枚金戒指的人指。手指上的戒指太眼熟了，怎么看都好像是老婆的那枚。他发疯了一样又四下寻找着，在草丛深处，他又找到了大半片带血的衣服，王玉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那正是老婆进山采蘑菇那天穿的衣服。他几步冲进狼洞，一把掐住小狼的脖子钻了出来。就在小狼崽子就要咽气的一刹那，一个想法猛然涌上了王玉的心头，他松开手，提着小狼崽子出山直奔家中。
王玉把狼崽子用绳子吊在了院子里的树下，放上两口铁锅，锅里放满了浓盐水，又燃起了两堆大火，他把点点关在屋里，自己躲在屋里选好最佳射击点。
天刚一擦黑，狼崽子的惨嚎声便把两只狼王全引来了。火光下，两只狼王围着悬在半空的狼崽子嚎叫着，顺着被王玉涂满了油的树干拼命地一次次往上爬，又一次次地滑下。它们累了渴了就拼命地在浓盐水中灌上一气，然后再爬再嚎再叫。
王玉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样能最大限度地消耗狼的体力和体能。终于，两只狼王泥一样瘫在了地上，目光里露出了绝望和凄凉。
王玉一喜，屏住呼吸，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子弹从右肩胛射进，从左胯处穿出。母狼王嗷的一声惨叫，一下倒在了地上。公狼王一愣，马上分辨出了子弹飞来的位置，嗷的一声厉呼，转身向着屋子冲来。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公狼王的腿侧，可是擦着它油一样光滑的毛飞了过去。公狼王一愣，刚要再次扑来，身后传来了小狼撕心裂肺的叫声，它又转过身，向着狼崽子跑去。
砰！枪声又响。公狼王一哆嗦，左前腿被子弹打中，它一转身，冲着小屋奔来，可是小狼的嚎声再次把它叫了回去。
这时，瘫在地上的母狼王猛地跃了起来，它拼尽全力射向了小狼崽子，猛地一口咬断了绳子，随后，它和小狼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公狼一下子冲了过来，冲着母狼一声嚎叫，伸嘴叼向了小狼，它想叼起小狼和母狼一起逃走。还没等公狼王的嘴接触到小狼，王玉的枪又响了，公狼王的耳朵被击成了碎片。
母狼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冲着公狼王一声呜鸣，一口咬断了小狼的脖子，活生生地咬死了自己的孩子。
王玉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母狼王竟然选择了这种方式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公狼。就在他呆愣的一刹那，公狼王瞅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小狼和奄奄一息的母狼王，又狠狠地盯了一眼黑漆漆的小屋，呼地向前蹿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三、家里遭到了血洗
杀死了母狼王和狼崽子，王玉总算解了一点儿恨。可王玉很清楚，如果让公狼王养过精神来，那等待自己的，将是无尽的灾难。而且昨晚公狼两处受伤，又喝了一肚子浓盐水，正是体力最弱的时候，现在追杀它也正是最佳时机，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给铁头准备好了一天的食物，他便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不不知为什么，一向听话的点点非要一同进山，即使是连踢带打也不回头，最后王玉只好用铁链子把它牢牢地锁在了大树上。他这才抓起枪，一溜儿小跑向着野狼沟深山里追去。
七绕八绕，王玉追到了狼王窝。可是他愣住了，只见狼王窝的洞口塌了，石头倒了，四周的荒草也被拔光了，是谁把狼王的家给毁了？
王玉正琢磨着，猛然间，他听到了身后一阵风声，疾转身，手里的枪同时也响了。子弹从那只狼大张着的嘴里射进，从后脑处穿出，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王玉的鼻子尖儿不由得冒出了冷汗。他警惕地搜索着，巨石旁，大树后，仿佛都暗暗隐藏着一股股杀气。
王玉急忙推弹上膛，轻轻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可是，没等他走出五步，身后猛地又传来了狼的偷袭声，王玉又急忙转身开枪。这一次他却仅击中了狼腿，狼就地一滚，撑着断腿站着，虎视眈眈地和他对视着。不一会儿，又两只狼转了出来，它们三个一字排开，站在王玉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并不进攻，只是和他僵持着。王玉慢慢地往后退，三只狼竟也先后消失在了树林中和乱石后。
就这样，王玉一准备回家，三只狼便出来拦路、偷袭。王玉一退，三只狼也一齐相继隐藏。整整近一天过去了，王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公狼王呢？他太清楚狼的习性了，只要你伤了一次狼，你就永远都是这只狼的仇人。你血洗了狼窝，狼也会想法血洗你的家园。家里！铁头！王玉再也不敢往下想，他疯了一般急匆匆地往家里奔，三只狼又立刻出现。经过一番迂回搏斗，三只狼终于先后成了王玉的枪下鬼，等他下了山，已是月上西天。
刚到家门口，王玉便呆住了：大门倒了，屋门洞开，窗户破碎，点点浑身全是血全是伤，死在了大树下。王玉的心仿佛被人突地抽去了一样，直冲进屋，墙上、炕上、地上、桌上、凳上，都染满了血。铁头直挺挺地躺在地中央，脸上、腿上、胳膊上，伤痕累累，肚子被齐齐地撕开，五脏六腑已被掏个精光。小铁头的身旁，散落着绺绺暗红色的狼毛，扔着一把沾满了血迹的匕首。
“啊！！！”王玉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号，抓过桌子、凳子，拼命地摔着，砸着。
连夜，王玉挖了两个大坑，亲手把儿子铁头尸体和老婆阿芳的那半截手指与大半片带血的衣服葬下。
半夜，王玉回到了家，他掩埋好了点点的尸体，一把火点着了自己的小院。火光中，他想起了同样是被狼王自己捣毁的狼窝，他恶狠狠地露出一丝狞笑，转身奔向了野狼沟深处……
四、死斗
王玉一连在野狼沟老林深处转悠了四天四夜，搜遍了密林里的沟沟坎坎，可是公狼王仿佛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王玉干脆待在了密林里，红着眼睛一点点地找着，他心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论自己死活，公狼王必须要死，而且是被自己亲手杀死。
天黑了，王玉强撑着疲倦的身体，慢慢地在一块石头旁坐下。刚坐下，就听呼的一声响，黑乎乎的一团身影从巨石后猛地跃起。泰山压顶般向他扑来。王玉抓起枪，立着枪口迎了上去，同时枪砰的一声响了。一只狼嗷叫一声，扑通一声扑着他的枪口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两条黑影已经扑到了王玉的身边，冲着他平伸的两条腿狠狠地咬了下去。王玉急忙拼命一抡猎枪，猎枪狠狠地砸在了一只狼的俗称豆腐的细腰上。那只狼一声惨叫，腰断肚裂，折到了一旁。可是，王玉的另一条腿却被另外一只狼狠狠地咬中了，王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清楚地听见了狼牙咬进腿骨的咯吱声。他本能的一缩腿，牙已经咬进了腿骨的那只狼竟然被他带了过来。王玉又是一抡猎枪，枪托重重砸在了狼的腰上，狼惨嚎一声，脊椎一下断成了两截。王玉猛地一脚踢开仍咬在自己腿上的那半截狼尸，一使劲站了起来。黑暗中，八点绿莹莹的鬼火一样的“小灯”突然一齐出现在他的面前，嚎叫着一齐向他扑来。
王玉瞪圆了眼睛，他不躲也不藏，瞅准两盏绿莹莹的鬼火中间稍下的地方，连扣扳机。
砰！砰！砰！砰！八盏绿火灭了，四只恶狼倒了下去。
七只狼倒下了，后面还不知要有多少只狼，公狼王也一定会出现，今天晚上自己和公狼王之间最后只能剩下一个活着，王玉急忙往枪膛压子弹。
还没等一发子弹压进去，身后猛然传来了狂风般的袭击声。王玉顾不得压子弹，急忙转身后退，双手随即托枪猛地搪了上去。
来的正是公狼王，它泰山压顶一样，一块巨石般重重地扑在了猎枪上。只听咔嚓一声，一条钢管猎枪，竟然被它生生地从中间扑断。王玉一惊，疾步后撤，可是他的前胸已被公狼王的利爪扑了一下，仿佛几道匕首刮过，他的衣服顿时破碎，前胸立刻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血口子。王玉红着眼睛，双手抡圆了两个半截枪，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向着公狼王砸去。
咣！两半截枪狠狠地砸在公狼王的头上。木枪托砸得木块横飞，钢枪管砸得弯成了弓形，可是公狼王身躯晃了几晃，竟然没有倒下。
王玉刚喘了一口气，身后猛地又扑上来一只狼，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腿弯，王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公狼王一见，猛地扑了过来。王玉此时已不顾身后拼命撕咬自己腿弯的那只狼，他跪在地上，拼足了力气尽力往后一仰身，公狼王的血盆大口咬空了，两只利爪又一次深深地抓进了王玉的前胸。顺着身体下落的巨大力量，公狼王的利爪从王玉的前胸猛地贯了下去。王玉的前胸已然没有完整的地方，可是公狼王却一声嚎叫，倒在了地上，从后腿间到下颌处，肚子已经被齐齐地豁开。王玉在后仰时，已经拔出匕首，公狼王的下扑在抓烂王玉前胸的同时，也给自己开了膛。
王玉急忙转过身，照着身后的那只狼一通狂刺猛捅。身后的狼倒下了。王玉竟然带着一身的人血和狼血站了起来。
王玉晃晃悠悠地来到公狼王的尸体前，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弯腰抓起公狼王的后腿，一咬牙，把它倒背了起来。他要亲自背着它下山，亲自到老婆阿芳和儿子铁头的坟前为他们祭奠。
王玉摇摇晃晃地走出不足十步，公狼王竟然睁开了眼睛，它的两只爪子死死地抓进了王玉的后背……
数月后，一伙探险的人进入野狼沟，发现了王玉和公狼王的尸体，不由得一声长叹：人有人的世界，狼有狼的天下，何苦要去侵犯别人的世界和幸福……
